「這……老任?這到底……」

任家遠倒是對這個工程師的個性深感意外,愣了半天才干笑著打了個哈哈:「沒、沒什么、哈哈哈……我先等安定針上來,給他打、打一針。」

裴志雖然疑惑,但是也不多說什么,只能點點頭。

任家遠深怕他跟韓越亂說什么,於是沒話找話的分散他注意力,問:「你又跑過來干什么?昨天不是來看過嗎?韓二少軍區開會去了,估計晚上才過來。」

「哦。」裴志頓了頓,說:「我過來找下韓越。」

「那你得等晚上,要不打手機試試。發生什么事了要你親自跑過來?」

裴志臉色凝重起來,開口前似乎還斟酌了一下,然後才低聲道:「這事電話說不清楚。昨晚青海戈壁軍醫基地傳來消息,龍紀威他……醒了。」

2.

龍紀威醒了。

這個消息不僅拯救了任家遠,也拯救了楚慈。

因為它顯然轉移了韓越的注意力,讓他忘記了追究為什么任家遠好好的要給楚慈吃可待因。這讓任家遠和楚慈都省了很大一個麻煩。

「你還特地跑來告訴我,連你都知道了我還能不知道嗎?我才從軍委回來呢。」韓越坐在病房外的小會客室里,煩躁的松了松領帶,「而且嚴格來說龍紀威不是自然醒的,是被人強行刺激醒的。」

裴志嚇了一跳:「強行刺激!醫療基地怎么樣了現在?」

「據說在他醒來的瞬間爆了十幾個當量測定儀,然後整個基地的電子通訊設施就集體癱瘓了。所幸附近都是荒漠,沒有造成其他更嚴重的後果,當初上邊決定把他送到那去的決定是對的。」

裴志臉色沉了下去:「不是說他還應該再睡兩年的嗎,干嘛把他弄醒?」

「xxx年前得了腦癌你知道吧?」韓越提了一個軍委排名極其靠前的大領導的名字,「現在晚期了,最新絕密消息,似乎是沒救了。」

「操,這人要是倒下了你們還不得重新洗牌?」

「所以才把龍紀威弄醒!不過他那玩意兒是軍用的,醫葯用……」韓越遲疑了一下,「我估摸著懸。況且他自己都控制不好,一旦發生什么危險那可是十死無生的事情。我估計軍委這次,也真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裴志驚得沉默了一會兒,問:「那龍紀威……完了以後還睡嗎?」

「你害怕?」韓越敏銳的盯了他一眼,「怕個球啊,龍紀威再狂那也是一個人,單槍匹馬,不論如何都對抗不了開國元勛幾個家族。再說你覺得他那套理論適合現在的政局嗎?在他睡過去之前干的那些事情,足以把軍委上上下下整個得罪遍了。要不是他那玩意兒只認他一個……」

韓越猛的住了口,似乎意識到不該在醫院里說這么多:「總之你別慌,看情況再說吧。裴家還算安全的,要是龍紀威想動手,首當其沖的就是韓家我這兩年也確實升得太快了點,韓強也不該趕在這時候……」

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語調低沉了下去,眉心緊緊攥在一起。

裴志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肩,遞過去一根煙。

韓越揮手拒了,指指病房的門:「怕嗆。」

裴志笑道:「早這么溫柔不就好了。」

韓越哈哈一笑,站起身大步往病房走去,完全無視了門口「請勿打擾」的標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把門一推。

他也確實理所當然。

裴志看了閉緊的病房門一眼,轉過身去叼起那根煙,啪的一聲點起打火機。

窗外本來一片陽光燦爛,卻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了風,吹來了一片厚厚的雲層。

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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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越對楚慈為什么好好的要吃可待因還是滿懷疑問,但是楚慈根本不搭理他,任家遠又不敢告訴他自己把工程師給氣咳血了的事情,所以最終還是糊弄過去了。

楚慈快出院前,韓越有事要趕去青島基地,臨走前把他一直珍而重之藏著的鑰匙給了楚慈,說:「這是你新家的鑰匙。」

楚慈只看了一眼,沒有伸手去接,甚至毫無動作。

他穿著白色的寬松睡衣,一看上去就特別閑適舒服的那種,靠在床頭上看一本裝牛皮厚封的小說。窗外晚春的陽光灑在他床頭的百合花上,房間里縈繞著淡淡的百合花香,一切都靜謐和諧得像畫一樣。

唯一打破這幅畫的暴力因素就是韓越。因為楚慈沉默的拒絕,他攥著那個鑰匙盒子的手簡直青筋直暴,看上去頗為可怕。

「也是一個三居室公寓,位置就在你單位附近,步行十分鍾就到。房子我已經叫人裝修好了,家具床鋪什么都是現成的,連你的專業書都照樣搬了一櫥子進去。」

韓越頓了頓,低聲說:「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你沒有搬進去的話,小心我……」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面對楚慈的時候威脅是必要的,但是明著說出口的威脅又很傷感情,所以韓越思考再三後選擇了說半句留半句。

其實當他回來楚慈要是沒有搬進去,他也當然不會打斷楚慈的腿或者是把他鎖起來。他最多把楚慈拎回家去,好好在床上教訓他一番。

一想到這其實韓越是有點興奮的,楚慈住院這段時間以來他都快憋瘋了。雖然他能找別人解決,只要他願意,立刻會有人在十分鍾內把各色美人送到他面前,但是他仍然不想這樣做。

韓越慢慢有種想法,覺得上床這件事的確是需要感情的,如果身體和靈魂完全分開,那性行為就只有泄欲這么一個用途,人跟發情期的野獸又有什么兩樣呢?

人畢竟是高級靈長類動物,有生理需要,也有神上的、感情上的需要。

楚慈正翻頁的手指停了一下,抬起頭盯著韓越,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絕對稱不上善意的表情,問:「如果你回來以後,發現我已經失蹤了,那你又上哪去打斷我的腿呢?」

不能怪楚慈把韓越沒說出口的威脅直接當做了「打斷你的腿」,實際上韓越這句話是口頭禪,經常拿出來威脅人,被威脅最多次的就是楚慈。

「失蹤?你能失蹤上哪兒去?」

「世界上並不是只有一個北京的。」

韓越瞪著楚慈,不怒反笑:「哦,你打算工作不要了,財產不要了,一無所有的從北京跑出去,找個小城市隱居下來躲我一輩子是嗎?你是不是覺得你跑了就跑了,我不會跟在後邊一路追查?我能查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反正不需要我親自動手,只要我發個話下去,自然有人爭著搶著幫我查,並且查得比我更用心更仔細。但是你呢,楚慈?你打算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的時間來躲我一個人嗎?」

楚慈默然不語。

「然後你這一輩子就真的毀了,不能正大光明出來工作,不能用真名買房買地,不能做生意,甚至不能上醫院看病。你堂堂一個工程師,竟然要淪落到隱姓埋名偷偷過活的地步,一輩子都見不得天日見不得光,你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來逃離我嗎?」

韓越笑起來,用粗糙的大拇指摸了摸楚慈面無表情的臉,放緩語氣:「這樣對你來說不劃算的,楚慈。你跟我在一起,雖然我不是個好人,但是我會學著怎么當好人,而且我真心喜歡你。我現在有很多地方做得不足,但是說不定十年八年的過下來我就全改掉了呢?」

韓越低下頭,親昵的蹭蹭他的臉,俯在他耳邊說:「你看,就算你不耐煩等到那時候,你也能祈禱我早死。我給你留了遺產,我這邊一死那邊你就自由了……」

楚慈猛的把他一推,韓越猝不及防,臉被推到了一邊去,但是緊接著他就慢慢笑了起來,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不用擔心。」楚慈冷冷地道,「我會比你早死的。」

韓越想說你還年輕,別把死啊活的整天放在嘴上說,那樣不吉利。但是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而是湊過去飛快的舔了一下楚慈的耳朵:「好了別生氣了,你真該去看看咱們新家的布置,老子絕對用了心的……我必須得走了,車還在樓下等呢。我一到就給你打電話。」

任家遠這時候正巧推門進來,剛好看見這一幕,咳了一聲:「喂喂,醫院里注意影響!」

韓越笑嘻嘻的把楚慈抱了一抱,「老任你少裝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值班室調戲女護士結果被你家老爺子大耳刮子抽的事情!」

「咳,我那就是過個嘴癮!」

「嘴癮也說明你思想不純潔。」韓越放開楚慈,又在他嘴角上親了一下,「寶貝兒,出院的事情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回頭就乖乖回家去吧啊。」

任家遠很少看到韓越臨走前跟什么人告別,他小時候韓家顛沛流離,長大後又去參了軍,到哪都是行囊一背、開路走人,有時候連聲再見都等不及說,瀟灑得很。這樣珍而重之告別的待遇,就是韓老司令和司令夫人都沒享受過。

任家遠看看楚慈,忍不住說:「……他是真心喜歡你。」

「但我是真心不喜歡他。」楚慈看著韓越的背影,冷笑著道。

2.

韓越離開北京後不到兩天,楚慈就出院了。

這時他的身體已經養的非常好,根本不用任家遠開車送,自己溜達著就出門招的士去了。任家遠一方面為了盡責,一方面對這個工程師又有點愧疚,就堅持要在私人會所里請他一席,慶祝他出院。

楚慈在電話那邊遲疑了一下,才說:「中午沒時間,……晚上吧。」

「那行,晚上就晚上。聽說你車還壞著?到時候我去接你好了。」

楚慈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到晚上任家遠果然來接楚慈,兩人都是剛下班,都穿著白大褂,里邊恰巧又都是襯衣長褲,看上去就像同事一般。任家遠忍不住開了個玩笑:「你說咱倆這站在一塊兒像不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