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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是猜,我都這么明示了,你都不肯問一句。」明湛指責一句,問阮鴻飛,「我都要愁死了,天天失眠,你也不說多關心關心我。」

阮鴻飛沒忍住,歪過頭笑了一陣方道,「每晚睡的跟豬一樣,你哪天失眠了啊。」

見明湛要翻臉,阮鴻飛忙道,「好吧,是我的不對,我該早些問的。要我說,現在一無權臣篡權,二無天災**,你位子穩的很,發什么愁?」

「你在江南呆過很長的時間,鹽課銀子,父皇執政二十年就能縮水近千萬兩,朝中這么多高官大員,竟無人敢出頭兒說一句。」明湛輕聲一嘆,看向阮鴻飛說道,「除了皇權,還有一種權力在透過朝臣干預朝政,不是么?」

「我雖是皇帝,這天下卻並非我的天下。」

這死胖子天天嘻嘻哈哈,還總能說出些大道理來,阮鴻飛沉默一時,「明湛,皇朝從來就不曾在皇帝手中。夏商周,皇帝要與諸侯共治天下;秦皇漢武,皇帝與諸王共治天下;魏晉南北朝,皇帝與士族共治;到如今,皇帝與官員共治。」

「官員也會有自己的立場與目標,這並不算過失。」阮鴻飛冷靜的說,「這天下,也不獨只有一個江南如此。也並非獨你做皇帝時如此,日後,千秋萬代,都是如此。」

明湛將腿盤到榻上,皺眉道,「我又不是說要當霸主,吃獨食。官員們可以當官,參予政事;商人們可以賺錢,富甲一方。可現在的問題是,他們不僅僅滿足於官位與富貴,他們還妄圖將手伸向國家,甚至還會用一種間接的方式來對抗我。我剛登基,就算想籠絡個把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長久下去,必然會被人架空。到那時候,說什么都晚了。」

「你急吼吼的啟用林永裳,這么看中這界恩科,不就是為了培養自己人用的么。」阮鴻飛從手邊兒小幾上端起半盞殘茶,隨手潑到地上,又重倒了盞新的,遞給明湛,「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並非沒有道理的。」

明湛喝了半盞,還給阮鴻飛,「已有雲貴之例在先,鹽課改制的事並不難。淮揚難的並不是鹽課,而是舊帳。我留馬維在江南,也是意在此處。沒想到老汗王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

「也不知道林永裳現在怎么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心肝兒們,早些睡吧~

☆、49

林永裳的信來的很快。

他詳細的匯報了鹽課改制的進度,並且將他與永定侯在徐家官司上的分歧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兒。

明湛想著馬維已經回了西北,索性直接命將徐家案子結掉:徐秉生斬立決,徐秉忠無罪釋放。

明湛將徐叄召來,問徐叄道,「這樣處置,如何?」

徐叄饒是巧舌如簧,也說不出話來。他自然是希望兒子好的,雖然與本家關系一直不睦,徐秉生與他也有叔侄關系。

明湛笑一笑,問,「不然,給他們換一換,或者兩個平分,每人二十年大獄?」

「陛下,臣聽陛下的。」徐叄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是他沒有想透的,只是事關兒子性命前程。在明湛跟前,徐叄亦沒空多想,只按本能行事,伏地頓首,「陛下如何處置,臣都口服心服。臣的兒子,臣了解,他斷不會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

「朕明白了。徐叄,你也要明白。」明湛淡淡吩咐,「退下吧。」

明湛的秘信一到,林永裳與何千山商過著,痛快的將徐秉生與海匪勾結、私賣糧草一事結案。

不但,十幾萬斤的糧草一律充公,徐秉生斬立決,連同徐秉生之父任太原知府的徐立也因此官罷職,其知府位山西巡撫暫且兼任。

徐太夫人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抽了過去。給兒子兒媳救醒後,徐太夫人嚎啕大哭,「我的大孫孫啊!可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喲。」山西環境不比江南,故此,徐太夫人並沒有隨大兒到任處居住,反是一直住在老宅,只是將長孫徐秉生留在身邊,倚為重任。再加上,徐秉生自幼便養於她膝上,祖孫感情深厚,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饒是徐太夫人向來身子不錯,也受不住這等打擊,閉過氣去。

徐淵的妻子劉氏生怕老太太再厥過去,忙坐在榻沿兒,傾身為老太太揉胸口,見老太太醒來,忙自丫環手里接過安心丸,伺候著老太太溫水送服一丸,一面柔聲勸道,「老太太,你寬些心。事已至此,還是要想個法子把這官司拖住才好。不然,求一求帝都的三叔,三叔……」頓了一頓,劉氏方道,「三叔總歸是有法子的。」

徐太夫人仿若被提了醒,急問,「秉忠呢?秉忠是怎么判的?」

劉氏頓時滿臉悔色,低下頭不知該怎么開口。徐淵狠瞪妻子一眼,溫聲對母親道,「母親,此事本就與秉忠無干的。」

徐太夫人瞪圓了的眼睛里迸射出瘋狂的怨毒之色,尖聲叫,「什么叫無干!倆人一道被抓!秉忠是無干的?他是無干的?」徐太夫人連聲長笑,眼角老淚縱橫。

「去!去庄園把老太爺請回來!」

就是徐淵也覺得徐叄這事做的太絕,你也不能為了救自己兒子,而讓秉生去死啊!徐家再如何名門宦族,也無法阻止徐秉生被砍頭的命運。在釋放徐秉忠當日,徐秉生掉了腦袋。

徐秉忠在牢中多日,雖然有家人在外打點,他又有個做尚書的老子,在牢中並沒有吃什么苦頭兒。即便如此,徐秉忠亦憔悴的難以形容。

朱國康來接他出獄,徐秉忠一朝得見親人,當即飆下兩行熱淚。

「先回家吧。」朱國康拍拍外甥的肩,帶他上車。

哪怕是貴公子,在大牢里這些日子,比街面兒上的乞丐也強不到哪兒去。又是六月天,徐秉忠身上那個味兒就別提了,他自己都覺得臉上過不去,忙道,「舅舅,我還是出去騎馬吧。」

「無妨,你歇著吧。」自己的親外甥,朱國康不覺有什么嫌棄,加一句道,「再怎么,比暑天的豬圈還是好些的。」當初微末之時,朱國康靠養豬發家。

徐秉忠了一,猶豫了會兒,方問,「舅舅,秉生也回家了么?」

朱國康微訝,「你們沒關在一處兒?」

「自進去,我就沒見過秉生。」

朱國康輕嘆,「徐秉生已經斬立決了。」

徐秉忠驀然一驚,好半天沒說話,眼眶微紅。他有個好爹,平日里最囂張的事不過領著狗腿子上街言語上調戲一下良家婦女啥的,如今事涉殺頭,徐秉忠也說不上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秉生說是西北來的糧商……就想著能多賺些銀子……」

朱國康低斥,「幸而與你無干,不然,你爹也救不得你!你也不動個腦子,銀子這么好賺的?那些商人個個兒比猴兒還呢。」

「我就想著,或許,他們知道父親的身份,特意多給銀子找上我,是想搭上我這條線呢。」徐秉忠抹一把淚,灰泥糊了一臉。

「那你也不能。」朱國康抽了徐秉忠後腦一記,「討債玩意兒,你爹做官何等謹慎,你真是吃熊心豹膽了!」

徐秉忠抽了兩抽,問,「舅,我爹還好么?」

「嗯。」

徐秉忠沒在朱家住幾天,徐叄就派人接他回了帝都。

徐叄見著罪魁禍首,當下氣不打一處來。徐秉忠一見他爹,嚇的兩腿發軟、臉梢兒臘黃,立時躥到祖母身後躲起來,探出半張臉怯怯的喊了聲,「爹,兒子給您請安了。」

徐叄母親李氏笑著拍拍孫子的手,「怎么見你爹怕成這樣?」如同天下所有溺愛孫子的祖母一樣,李氏對兒子道,「叄兒,忠兒好不容易回來,你這臉也稍微柔和著些。孩子膽小,別嚇著他。」

先前徐秉忠出事,徐叄生怕老太太年紀大了,受不住,闔家上下都瞞的緊。故此,到這會兒,老太太也不知道徐秉忠惹下的爛攤子。徐叄冷斥道,「幸得他膽小!」

「娘,我且有正事問他。」

徐秉忠是死都不願意與父親單獨相處的,李氏笑,「我吩咐小廚房備了好菜,叫堂兒也回來,咱們一家子吃個團圓飯。」

有了祖母這句話,徐秉忠這方敢跟徐叄走,反正一會兒得一道用晚膳,就是挨揍估計也不會太重。

徐叄雖然恨不能直接一棍子敲死這敗家子,可還有事要問徐秉忠,只得暫且留這混帳一條狗命。

父子倆一前一後的去了徐叄的書房,徐叄坐在闊大的太師椅中先把事兒源源本本的問個清楚,徐秉忠俱老實交待,從一開始買糧經誰手,如何想著合股兒做買賣,又如何被糊弄,與海盜扮成的商人賣糧草,如何被抓,在大獄里受了幾次審訊,誰審的他,問了些什么,他又是如何答的?

徐叄聽的仔細,徐秉忠但有想糊弄的地方,都被徐叄刨根問底的追問出來。

「以後,不准再跟本家任何人走動。」徐叄冷聲吩咐,長長嘆一聲,「你若再與本家有牽扯,咱們父子就一刀兩斷。」

徐秉忠嚇白了臉,「爹」

「秉生雖說也是你的堂兄,你這次也是栽到他身上了。」徐叄淡淡道,「皇上問我,是保你,還是要保秉生?」

徐秉忠默默跪下。

「你出去一趟,也該知道些好歹了。在帝都,我眼皮子底下,有事,我還能護你一護。」徐叄疲倦的閉上眼睛,「在外頭,誰買你的帳?」

「你還忘想借助我的影響力發財?」徐叄恨其不幸,「你連水有多深都不清楚,就敢下水?被人算計,方是正常。」

「你這個脾性,若非咱們家的出身。你想一想,若你與秉生換個身份,如今還有沒有性命在?」徐叄睜開眼睛,望著梁頂上致的繪,「你也知道我與本家的齷齪,這次,你平平安安的回了帝都,秉生掉了腦袋,他們更要恨死我們父子了。你現在還沒這個腦子跟他們來往,若是因秉生之死愧疚於他們,更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爹,再怎么著,我也不會吃里爬外的。」徐秉忠覺著自己智商還可以。

「等你察覺自己吃里爬外的時候,咱們這個家不知道還能不能留下渣子。」徐叄想一想自己的兒子們,嘆道,「你們兄弟三個,你大哥老實,以後雖無大出息,也不會惹下大事端;你三弟……」說到在內務府住著的徐秉堂,徐叄就開始發愁了。

徐秉忠忙道,「聽說三弟中進士了,可真不簡單。」

他原意不過是為了討父親開懷,哪知徐叄臉上沒有半分喜悅,反是火氣暗生,冷誚道,「同進士,哼,同進士!」

「爹,老三才幾歲,要是換了我考,別說同進士,舉人都不摸邊兒。」

徐叄終於暴怒,「混帳混帳!你們怎么就不跟好的比!你們去瞧瞧人家,文的文狀元,武的武狀元。一個個年輕俊才,奶奶的,你們除了給老子惹事,還會干什么!」實在忍不住怒氣,把徐秉堂抽打了一頓。

徐秉忠哭爹喊娘,抱頭狼狽躥出。

「沒囊性的東西。」徐叄年紀大了,身份在這兒擺著,也不能再追出去打,只得唾罵幾句。

徐秉忠念書不多,兩句話是明白的,小棒則受,大棒則走。老爹來了火,做兒子的挨幾下不算什么,何況他闖了大禍。不過,真要往死里打,他也挨不住。

徐叄自己在書房里悶著,真是為三個兒子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