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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死在金家。

若是病死老死,錢家人自然不能追究。

可自家女孩兒上吊死了,錢家怎能不去問個清楚明白!

錢家金家的官司打了足有兩年,最終還是薛少涼死了的爹薛春泓給判的,打了金家少爺二十板子了事。

世家,能有如此悠久的歷史,那就不是簡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錢家作祟,二十板子把金少爺打成瘸子。

自此,兩家由親家轉臉變仇雉。

這次金家手眼通天的能把何家公子送進錢家內宅,自然少不得錢家內仆的幫忙。怎么說,金家與錢家原是通家之好,又多有姻親。

金家對於錢家內宅並不陌生,以有心算無心,竟能算到錢家內宅寡婦身上。

里面自然還涉及一系列的錢、情、權的交易,除了被買通的內鬼,還牽扯出錢家五老爺錢端嶙身上。此事有如此復雜內情,震驚淮揚。

金家做下這樣的驚天大案,自然元氣大傷。

難道那位做內錢算計自家節婦的錢五老爺就不為人唾棄么?

錢、金兩家,顏面全無。

林永裳是淮揚總督,任何一個一品總督,對於當地地頭蛇都不會有任何好感。何況錢、金兩家這樣盤延千年、老而不死的世族人家兒!

抓住此等機會,林永裳不用,那絕對是腦子有問題。

金公子直接下了死牢,錢五爺也入了大獄,錢家牽涉的奴仆們一水的關起來,林永裳洋洋灑灑的一篇奏章送了上去。

明湛不掩歡喜,對阮鴻飛大贊,「素卓果然是能臣!」已經開始直呼林永裳的字了。

阮鴻飛亦贊道,「淮揚能稱得上世家的,也就是錢、金二族,林永裳做的不錯。」這樣的世族人家兒,想真正一下子全弄死,那是不現實的。

想一想吧,紅樓夢里暴發的榮寧二府,不過相傳五代,就有上千族人不止。像錢、金二族,自族譜追溯就有二十幾代的族人繁衍,這是多么巨大的一個數字,簡直難以想像。

皇族老鳳家與他們一比都是暴發戶。

想著借一個風化案將錢、金兩家鏟平,這是做夢!

不過,能在肉體上打擊,神上摧殘,勢力上削弱,明湛還是願意看到的。

林永裳是他派去的總督,只有震懾了世族,才能讓林永裳這個總督位坐穩,才能更進一步的控制淮揚的局勢。

明湛笑道,「若沒有父皇幾十年對世族的冷淡,也沒有今日這般容易的。」

鳳景乾是個潛移默化的高手,他對於世族的應對法子是,用你,但是不會給你太高的位子。鳳景乾當政期間,六部尚書無一為世族出身。

經過二十年不著痕跡的冷淡削弱,世族的勢力較於德宗皇帝與仁帝皇帝年間,已大有不如。

阮鴻飛很為明湛高興,「待過上一二年,不愁天下不在你手。」

明湛拉著阮鴻飛起身,到書案前展開淮揚地圖兒,明湛指著一處兒海灣,「飛飛,我原本是想在這里建海港。林永裳難得能臣,我想讓他在淮揚做上兩任淮揚總督,在這里開辟海港,自此,南北兩地可以海運相通。我們可以合作,造更大的船,組織更大的艦隊,翻越重洋,去別的國家。將整個天朝的物品,販至全世界。」

「飛飛,僅靠著種田,天下太平,百姓填保肚子容易,卻很難過的舒服富裕。」明湛整張臉孔仿若熠熠生輝,「飛飛,我們一起,共建一個盛世太平,多好。」

明湛在與愛人訴說著他的理想,他本身並不認為自己真就有異於常人的才能,只是,命運將他推到了這個位子。

沒有人能否認武皇帝的無私,哪怕是他的敵人,在最後都要說一句:皇帝陛下是真正的無私。

皇帝是一個世間至高權利的稱謂,可是明湛並不尚權,他需要權利的原因是,他想讓這個國度發展的更加美好。

在明湛看來,皇帝也只是世間無數種工作的一種。

此時此刻,種種說不出的洶涌澎湃的情感在胸口涌動,明湛在希冀一個更加美好的明天,卻不知,他此生中最大的危機已漸漸逼近。

西北。

展令嚴捧著一碗微冷的羊肉湯,三兩口倒進嘴里,嚼著血腥味兒猶重的半熟羊肉,外面是一浪接一浪的呼喊吹殺的聲音。

前天,展令嚴吐了七回,水都喝不進。

昨天,他吐了兩回,喝了碗粥。

今天,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喝羊肉湯了。

放下碗筷,展令嚴跑去城牆觀戰。

刀、劍、槍、戟,拳頭,舉凡是能用來廝殺的,都是武器。在這種你死我活的戰場中,人與爭食的野獸沒有任何區別。

無數人的屍身肉塊血肉模糊的堆在城牆下,有更多的韃靼兵踩著韃靼人或者天朝兵的屍首,前仆後繼的瘋狂攻城。

展令嚴肚子里的肉湯開始往上反,宋遙大步過來揪住展令嚴的肩,將人拽到一城垛之下,高聲問,「你來城牆上做什么!」

展令嚴給他七扯八拽,俯身一肚子東西全都撲宋遙身上了。宋遙氣的捶他一拳,轉身將展令嚴丟給一個小兵,「帶他回帳里休息。」

「宋遙宋遙。」展令嚴推開小兵,一抹嘴角的穢物,拉住宋遙道,「只守不攻不是長久之計,韃靼積十年之功,如今天已快黑,不趁機振一振士氣,明日更加艱難。」

宋遙眯著眼睛看展令嚴一眼,咧嘴一笑,「好兄弟,與我想一處去了。」問親衛兵,「點好人沒?」

「回大人,已經點好,共計八百人。」

「夠了。」

宋遙扯過展令嚴,「你在城牆上幫我看著些。」

相對於趙令嚴的好說話,宋遙是出名的難搞。

剛來西北時,還有人拿宋遙的相貌說笑,被此人一腳踹成半癱,又加上幾次軍比武,宋遙武功之高出手之狠,煞住了半個西北軍的威風。別說拿他容貌取笑,多看他一眼,人就哆嗦。

藝高人膽大。

宋遙是武狀元出身,他自身也頗有幾分脾性,手上又有工夫,硬是從平陽侯手里要走了一千五百人,且清一色是騎兵,單獨率人守在一處不起眼的關要,名曰:三險關。

三險關是沖要之關,也是易守難攻之地。

宋遙披掛上陣。

有許多讀書人瞧不起匹夫之勇,其實在戰場上,匹夫之勇必不可少。有時,就是要靠著匹夫之勇來殺伐勝負。

宋遙如一頭出籠猛虎,他善用長槍。展令嚴舉目望去,宋遙借駿馬之勢,乍出城門,一個俯身避過韃靼人的砍刀,反手一槍,對穿兩名韃靼兵的身體。

身後兵將見主將勇猛,個個激起血勇之氣,奮不顧死,拼命廝殺。

城頭壓力頓減。

這是宋遙的第一戰。

他帶了八百人出去,帶回了六百七十六人。

「痛快痛快。」只看宋遙的面相,絕不能想像出此人如此凶猛彪悍。宋遙伸展雙臂,親兵侍候他卸下沉重的盔甲。宋遙舉手散開頭上發髻,松一松頭皮,接過帕子將手臉擦洗干凈,對展令嚴道,「咱們這里糧草充足,守上一個月沒問題。」

展令嚴笑著倒了兩盞清茶,「守住了三險關,就是大功一件。」

青絲垂下,宋遙凌厲的氣息自然減去三分,接過展令嚴手里的茶一口飲盡,他渴的很,「將領本就是用來守節國土的,乃本職,守住是應當,失土該斬。這幾日你好些了吧?」

「沒事兒了。」展令嚴又為宋遙倒滿茶水道,「幸而朝廷早有准備,庫里葯材也都充足,軍醫也肯盡責。」

宋遙笑了笑,不以為然,「這個時候若再敢拿喬,那就是找死呢。」

展令嚴武功是個菜腳,平陽侯也不放心讓他領軍,除了在平陽侯麾下寫寫算算,沒什么事好讓他做的。宋遙直接把展令嚴要了來,雖然展令嚴武功不行,但是安撫傷兵安排糧草文書派遣都十分道,甚至,展令嚴還會給馬瞧病,將宋遙這里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十分難得。

且,他與宋遙,一剛一柔,搭配正好。

展令嚴道,「韃靼人一般是入冬沒吃的,入關來搶。如今七月份,正是水美草肥的時節,這個時候忽然攻城,實在可疑。」

宋遙贊同展令嚴的看法兒,「誰說不是呢。」他們雖有疑慮,如今卻是位卑職低,接觸不到核心機要,只得各自在心底一猜作罷。

平陽侯與馬維除了戰事,還要發愁給帝都報戰訊的事。

幕僚知秋道,「侯爺,戰訊還是要往好里說。看皇家報刊也知道,皇上如今正在籌建天津港,還有那個招商招標的,若是直接戰報送去,怕是帝都里人人惶恐,於皇上計量不符。」

平陽侯道,「總不能騙皇上吧。」欺君罔上可是大罪。

知秋笑,「說不上騙,大人將真正的戰訊情況裹在捷報里,八百里敲鑼打鼓的送去,皇上定贊大人賢明。且這不過是韃靼例行的攻城罷了,咱們天朝與韃靼打了不是一回兩回,只是這是皇上登基後第一戰,皇上格外看中也情有可原。」

平陽侯心中已有幾分肯了,笑道,「讓我考慮一下。」這樣的戰報,他不可能交給別人來寫。

☆、84

錢端玉雖然生在豪門世族,不過江南的山水風情與帝都的皇家氣派是絕對不可同日可語的。

江南氣侯濕潤,南人也多細柔媚。

錢端玉第一次來帝都,更是第一次來行宮陛見,說不緊張是假的。可是,能見到傳說中的真龍天子,錢端玉被教導的再如何老成,心中仍不了升起淡淡的興奮與隱隱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