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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少涼武功高強,在明湛身邊兒當差,也沒啥要緊的事給他做,奉命送錢端玉出宮,聽著身後的人呼吸一會兒悠長一會兒急促,似有什么病症要發作似的。

薛少涼不是什么熱心腸的人,不過,若錢端玉身有疾病忽而倒地不起,也是他的麻煩事兒。薛少涼頓住腳,兩只眼睛探照燈似的上下打量著錢端玉。錢端玉想著前面的美貌侍衛怎么不走了,又給薛少涼看的心里發毛,只好止步,極有禮數的問,「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你身子沒事兒吧?」薛少涼面無表情的問。

若說錢端玉是溫潤如玉的君子,薛少涼就是冷若冰霜的劍客,倆人氣質完全不同。錢端玉給薛少涼看的心頭發寒,再顧不得留意人家的美貌,連連擺手,「大人這是何意,我身子好的很。」

薛少涼見錢端玉窘的臉都飄紅了,點點頭,承認自己弄錯了,丟下一句話,「以為你有病呢。」轉身,繼續帶路。

把個錢端玉錢小公子給郁悶的,真想回一句,你媽,你才有病呢?

錢端玉初次面聖,回家錢永道自然細細相詢,父子兩個又有一番計較說道不提。

隨著帝都城一日熱鬧似一日,明湛的皇位坐的越發的穩當。

衛太後那里更有不少人奉迎,明艷明雅沒事兒總來請安,就是淑媛淑嫻淑玉三位公主也會識時務的結個善緣兒。

淑玉長公主說話兒向來是細聲細氣,和風微雨一般,「兒臣也不大清楚這位鍾道長的來歷,說是在鍾南山修練的,剛剛下山來,見帝都落霞山棲鳳觀里氣象好,就在那里落腳。給人摸骨看面相,最靈驗不過了。」

「兒臣原是不信,就用身邊兒小婢去試他。不想鍾道長將小婢的出身說的半分不差,還將小婢入宮前老家的大致方位都算出來了,這豈不奇異?」淑玉長公主道,「兒臣想著,賞他些金銀,那道長卻言凡間金銀與他無用,只要吃食即可。」

明雅拈著粒葡萄剝皮,笑道,「這位鍾道長,我也聽說了。還是我婆婆想著去找鍾道長算卦,這鍾道長也是古怪脾氣,一日三卦,多一卦也不肯算的。現在棲鳳觀里算命的號子都排到後年去了,我婆婆讓駙馬幫她想法子插隊呢。」自從陸文沐回歸二房,明雅也換了婆婆。這位陸家二太太是個伶俐細的,反過來把明雅當婆婆似的供奉。明雅如今也明白許多世情,反正自她搬到公主府,與婆家人來往並不多,自己當家過日子,總是舒服的。

衛太後笑,「天下還有這等奇人,我倒是頭一遭聽說。」

「母親也想去算嗎?」明艷問,女**概都對這種神仙道長有興趣吧。

衛太後卻是異類,雲貴二省篤信佛教,衛太後卻是個沒啥信仰的人,她的信仰就是自己。衛太後笑著搖頭,「我這一輩子都過去大半了,也沒什么可算的。」

明湛卻是個八卦分子,兩眼冒光的跟著湊趣,「算卦真這么靈驗?」

「反正帝都現在都傳開了,就連福昌姑媽家的如梅表姐,脾氣以往多么暴躁,我們都怕了她的。」淑嫻長公主道,「福昌姑媽去找鍾道長,鍾道長說是如梅表姐的院子里一棵杏樹種的不是地方,沖了表姐的運勢。福昌姑媽連忙命人將那樹除了,聽說現在如梅表姐跟換了個人兒似的,再不似先前。」

淑玉長公主接著道,「要我說,這位鍾道長,還是有些道行的。如一般的算命先生,一開口就是讓人花銀子,這位鍾道長從不銀錢,只要吃食果腹。如今,還贈向善經。光那經書印下來也要幾十錢了,我看過,都是勸人行善的東西,沒有半分不好兒。」

明湛好奇,「三姐姐,那姓鍾的神仙有沒有什么法術的?譬如,騰雲駕霧,點石成金之類的。」

「那不就真成神仙了。」淑玉長公主帕子捂唇直笑,「這個,我可真沒聽說。要不,我打聽一下再告訴皇上。」

「好啊,就麻煩三姐姐了。」

淑玉長公主抿嘴笑,「這沒什么麻煩的,我在家反正也是閑著的,又不什么事兒。」

淑嫻長公主回府。

展少希正在花房里拾掇他那寶貝曇花,聽說公主老婆回家,凈一凈手,就去看老婆。

「回來了,德母妃如何了?」展少希關切的問。

淑嫻長公主為德太妃所出,自幼撫於德太妃膝下,德太妃只此一女,愛若珍寶。只是淑嫻長公主出嫁後,德太妃依舊居於後宮,在太皇太後身邊兒服侍。淑嫻長公主掛念母親,時常在進宮給衛太後、太皇太後請安時,順道去看望生母。

聽到丈夫有問,淑嫻長公主笑,「母妃瞧著氣色不錯。」明湛入主皇室後,並未曾委屈過宮妃,當然也不可能特別的去照顧。畢竟德太妃只是鳳景乾的妾室而已,而明湛有自個兒的親娘,人家先前也與德太妃沒啥交情。

淑嫻長公主直發愁,「也不知什么時候能接母親回府奉養。」

後宮之中,有子女的太妃太嬪,待新皇登基,按理是可以隨子女出宮居住的。只是如今情況特殊,太上皇雖去了雲貴,可他老人家活的好好兒的。太妃太嬪們還不是寡婦兒身份呢。

再者,明湛做了皇帝,也不能直接開口將太妃太嬪們送出宮去。否則,少不得落下個攆太上皇妃嬪出宮的刻薄名兒。

所以,明湛登基,只管好生養著這些太妃嬪們,半點不提奉養之事,把幾個公主急的夠嗆。

「要不,我也去找鍾神仙算算。」淑嫻長公主問駙馬展少希。

展少希自從上回在徐相府替曾靜挨了板磚,流了半臉的血,看過御醫後,就一直宅在家里,養了兩個月,如今額上仍能見一細粉色長疤。聽到公主老婆的話,展少希連忙道,「你別信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與其去找個道長,不如問一問陛下。我看,陛下並非不通情理之人。」

「上次大姐因著婆家的事被太後嗔怪,臊了個沒臉。」淑嫻長公主嘆道,「我倒不是要面子的人,就怕一張嘴,惹得太後皇上不悅不說,倒連累了母妃。母妃也勸我,說她在宮里一樣的。」

展少希搖頭,「先前若不是皇上極力要求取消公主府的宣召制,我還不能與你住到一處兒呢。我看,皇上對女孩兒格外憐惜些。皇上侍太後至孝,如今你也是一片孝心,只是一問,人之常情,皇上當不會怪罪。倒是你這求神拜佛的將此事問及外人,若是傳到皇上太後耳朵里,難叫皇上太後多心呢。」

淑嫻長公主對著鏡子下幾支華麗的珠釧兒,向展少希道,「說起來,皇上也對鍾神仙有興趣呢,還叫三妹妹幫著打聽,想著問一問鍾神仙可有法術。」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展少希嘆道,「皇上若是對這種玄學發生興致,並非吉兆。」

淑嫻長公主忙斂色道,「駙馬,你胡說什么呢。皇上只是一問罷了,再說,那鍾神仙的確有幾分道行呢。」

展少希嗤道,「也只有你們這些婦道人家喜歡燒香拜佛,才會覺得靈驗。要我說,真正的修道之人都講究六根皆斷,哪個會到凡間來追求這些虛名兒。不過是哄人的,花些銀子聽他個開心罷了,到底別當真才好。」

淑嫻長公主聽展少希這樣說,半晌沒說話。

她不能與展少希說,她大婚猶在明艷之前,如今明艷已經兩兒兩女,帝都城里最有名的旺夫女非明艷莫屬。自從泰陽大長公主眼明手快的為兒子娶進了明艷,壽安侯的爵位早已經落在了馮紹明的頭上,且馮紹明屢得重用。明艷自身也極爭氣,一口氣生下兩兒兩女,如今隨著明湛登基,明艷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

明艷自是不能與明淇相比的,不過,明淇並不在帝都。

明艷是皇帝的長姐。

如今,淑媛長公主都要讓淑儀長公主明艷三分。

淑嫻長公主在諸長公主中並未居長,她的母親德太妃先前也並不十分得鳳景乾的喜歡,只是因為養育了公主,鳳景乾為了女兒面兒上好看,才升了德太妃妃位。

德太妃一心養育女兒孝順當時還是太後的太皇太後,不爭寵不諂媚,靜靜的在後宮生活。

德太妃的性格直接影響了淑嫻長公主,淑嫻長公主並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就是當初為她選駙馬時,德太妃求了鳳景乾,不必為女兒選權貴門第。

由此,鳳景乾為淑嫻長公主選了展少希。

展少希身上有個子爵的爵位,這個爵位在帝都里實在是有些不起眼兒了。展家人丁單薄的,到展少希這代只剩他一人,展少希成年之後,家里直系親人一死光。

鳳景乾之所以會擇中展少希,就是因為這人沒啥野心。

鳳景乾一次微服去國子監,正值夏日,一陣急雨,人人避雨且不急,展少希是個愛花草之人,像個傻瓜一樣去搶救擺在外頭的太陽花,淋了個濕。

這只是一件小事,當然不可能看出展少希有什么特別的才能來。

實際上,選駙馬,本身也不用駙馬有什么特別的才能。只要能伺候好公主,就足夠了。

鳳景乾命人查展少希的來歷,卻十分巧合,展少希是德妃娘家同族侄子。德太妃娘家與展少希均為旁支子嗣,若要論親,已經出了五服,還遠的很。

鳳景乾初時嫌展少希命硬,不但克父克母,簡直沒他不克的,並不願意。德太妃也不知道從哪兒得了信兒,想著能與娘家人搭上一星半點兒的陪送,竟十分願意,幾次請求。

鳳景乾也就允了。

展少希與淑嫻長公主不僅是夫妻,更是遙遠的遠房表兄妹。

自大婚後,展少希雖說家里人丁單薄,卻有些家資。且此人雖是個阿宅,卻很有些心機,沒什么力氣就拿捏住了淑嫻長公主的奶嬤嬤。

可以說,在公主府的宣召制尚未取消之前,展少希的日子過的,在新一代駙馬中,是相當滋潤的。絕對比苦b的溫長楓強出三條街出。

只是,再如意的生活也會有不如意之處。

淑嫻長公主的不如意就在於,他與駙馬成親九載,如今尚無子息。

一個女人,等閑哪個願意將丈夫與別的女人分享。只是長期沒有孕息,淑嫻長公主別提多么的心焦,就是宮里的德太妃也勸女兒,不如先找個侍女,哪怕去母留子,膝下總有個念想,也得駙馬生出外心。

德太妃好不容易做通了女兒的工作,哪知展少希不樂意。

展少希的話是,「兒女是天意,非人力可強求,順其自然就好。」不肯納小,把個淑嫻長公主感動的哭了好幾鼻子,愈發覺得對不住駙馬。

鍾神仙剛剛出名時,淑嫻長公主就去瞧過了,還買了符水回來喝,只盼著能天賜麟兒。

只是展少希於佛道一途並不信服,平日里淑嫻長公主去廟里燒香都要念叨一二,這符水之事,淑嫻長公主是萬不敢叫駙馬知道的。

衛太後留了明湛用午膳,對明湛道,「阮妃病了。」

阮妃,阮晨思。

明湛想了一會兒,才反應出阮晨思的名子,問道,「母親,病的很重嗎?」

「她想見一見自己的家人,我允了。」

「哦,讓北威侯夫人進宮來看看她吧,見著親人,興許就能好呢。」明湛攪著瓷碗里的魚湯,輕輕的嘆了口氣。

衛太後並沒有命人留下服侍,這屋里也沒別人,外頭守著的亦是衛太後身邊兒的心腹宮人。

「這也沒什么,你的後宮里總得擺幾個人。阮妃,就是這個命。」衛太後溫聲道,「這後宮,歷來多少美人終身不得見君王面,那也是一輩子。如今她們的生活供俸總是不錯的,你也並沒有委屈到她們。」

明湛知道母親說的是實情,他與阮鴻飛的關系,再親近,也是不能見光,更不能讓人知道的。鳳景乾讓阮鴻飛留在帝都,喚阮鴻飛為王弟,口頭上承認阮鴻飛與鳳族皇室的關系,雖然這是阮鴻飛能留在帝都的原因,也正是由於這些,明湛永遠不能將他與阮鴻飛的愛情訴諸於眾。

他的後宮,總要有人充當門面。

在他心目中的人,總有輕重之分。

人,總會為了自己的目的,犧牲他人。

帝王,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