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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帶先生進宮。皇上有這樣的美意,即便先生有難處,若是親自見一見皇上,推辭這件差使,也顯得先生對皇上與朝廷的恭敬之意。」關鍵他們難兄難弟就好交差了。

錢永道有些意動,他嘆道,「只要能在圖書館里做一個老管理員,我就求之不得了。」能做一輩子學問的人,起碼是愛惜學問的。錢永道對於圖書館里一些古籍的翻印珍藏異常渴慕,這些天,他自圖書館里借了三本來,一面自己看,一面命錢端玉抓緊時間抄一冊,自己藏。

沈東舒見狀笑道,「先生,您一世最愛惜學問。此次皇上有修訂大典的意思,先生可借此機會一觀天下之書。此典籍修成,便是天下讀書人都得感佩先生的功勛。」

錢永道搖搖頭,他實在已經不再年輕了,溫聲道,「我這個年紀,唉……」

徐叄溫言勸道,「先生如今身子骨尚且硬郎,若有不預之處,正好讓小師弟來幫你的忙。我看小師弟聰慧穎悟,芝蘭玉樹一般,實在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在小師弟這個年紀,是遠不能及的。」

兩個學生雖然年紀相差十幾歲,卻個頂個兒的人尖子人,這樣一句一句的把錢永道哄的頗是愉悅。錢永道笑,「你們這些好話,我聽聽倒罷了,全當你們孝順,哄我開心。」看錢端玉一眼,錢永道笑言,「偏叫他聽到,他可是個實心眼子。」

錢端玉笑,「父親放心,我曉得,師兄們不過是鼓勵我罷了。」

「唉,學問不見半點兒長進,如今臉皮倒是愈發厚了。」

錢端玉在帝都見的人比淮揚多多了,眼界漸寬。雖說淮揚有頭有臉的人也不少,只是那到底是錢家的地盤兒,誰見了錢家小老爺、錢永道的幺子不得客氣三分呢。

可是在帝都,人們或者會敬錢永道三分。畢竟,錢永道是名滿天下的大儒。

但也僅此而已罷了,帝都里皇家宗室、國戚豪門、高官權臣,滿地比是修練成的老狐狸,一不小心就得栽坑里,錢端玉跟著父親見客或者出去交友,長進頗多。

兩位最傑出的弟子這樣來回的勸說游說,又有皇上意思在里面,錢永道也只有親自進宮里與明湛解釋。

明湛正琢磨著,若是這老匹夫實在不知趣,他非想個法子弄死錢永道不可。正跟阮鴻飛窩在一處兒嘰嘰咕咕的發壞水兒呢,誰曉得沈東舒與徐叄這兩人一出馬,果然就不一樣啊,錢永道竟然進宮了。

唉,不能把這老東西搞死了,明湛好不遺憾。

「久聞錢先生大名,邀你來帝都日久,朕一直忙碌,竟耽擱到現在才見面。」明湛展現出適當的熱情,又不失帝王的威嚴。明湛是皇帝,哪怕是劉皇叔,自己願意三顧茅蘆是一回事,若是被人逼著三顧茅蘆,則是另外一碼事了。

若是錢永道真不識趣,明湛不得不考慮給他個沒臉了。

錢永道其實身子相當不錯,雖然年紀已經不再年輕,但是錢永道神矍鑠,脊背筆直,雙眸湛然,怎么看再活個二十年完全沒問題的樣子。錢永道恭恭敬敬的行過大禮,明湛忙道,「徐叄,扶錢先生起來。有事弟子服其勞,東舒,給錢先生搬個綉凳來。」

哪怕錢永道早聞皇上是個奇怪的人,也沒料到,皇上這樣怪。

邊兒上宮女內侍一大堆,偏要讓徐叄沈東舒動手。雖然錢永道是徐叄沈東舒的先生,可是在明湛面前,徐叄是一品戶部尚書,沈東舒乃一品淮揚總督,錢永道卻是個早已致仕的白衣。

讓徐叄與沈東舒伺候錢永道,非要說合適,也合適。

但是,總有些怪異。

錢永道坐在這方綉凳之上,他並非那些埋頭做學問而不通世情之人,皇上這樣的吩咐,錢永道心緒難翻騰。

這個時候,別管內心多么怪異,錢永道也得先答明湛的話兒,謙道,「老朽之人,能得陛下青眼來參加圖書館開館之盛事,已是天賜大福。」

明湛笑,「圖書館之事,與朕將要延請先生所做之事,微不可比。」

錢永道不急不徐道,「老朽這些時日去了帝都圖書館……」

「先生不願意嗎?」明湛直接打斷錢永道的話。

錢永道這一輩子,自從功成名就之後,再無人會打斷他的話。這在禮節上,打斷別人說話,也是相當不禮貌的事情。

不過,在皇上面前,什么禮節禮貌都是狗屁。皇上是什么人,他願意打斷就能打斷,別說只是錢永道,明湛當初連鳳景南的面子都削過。錢永道雖然學問好,但是在皇權面前,孔夫子都不算什么,何況區區一個錢永道。

明湛直言相問,饒是錢永道也實在沒有既不傷害皇上自尊又能婉言拒絕的方式。

明湛似笑非笑的看著錢永道,這老頭兒生的不賴,到如今也是個帥老頭兒。只是明湛向來不喜歡黏黏糊糊的人,更對文人的一些小伎倆有些看不上,勾了勾唇道,「朕看先生的身子尚且可以,以往太祖皇帝時候,楚越楚相年逾八十尚且在太祖皇帝手下為相,為朝廷效力,為百姓謀福。錢先生的年紀與楚越為相時相比,尚年輕幾歲。若是錢先生不放心,朕這里有的是太醫,便是三日一次平安脈,也沒什么困難的。」

「若是錢先生自認學問不夠,那就更不必說了,這話說了就是欺君。你本身是德宗時的狀元,這里徐叄錢東舒也是你的學生,俱是狀元出身。」明湛道,「如若是錢先生都自認文才不夠,朕真不知道誰的學問比錢先生更好了?」

「再者,錢先生家里的官司,朕也知道。」明湛淡淡道,「那事兒,與錢先生無關,暇不掩瑜。」

「錢先生,焉何要對朕的邀請屢次推辭呢。」

明湛的路子向來是讓人猜不到摸不著,無路數可尋。

錢永道總想著能登基既建圖書館的人,定是個懂禮數之人。不想,明湛說話行事這樣的生猛,完全不能人留半分退路。

皇上的話到此地步兒,錢永道除了領旨,沒有別的選擇。

明湛心道:算你明白,白撿了條老命。

當然,明湛總能給別人意外,見錢永道軟了下來,明湛忽而一笑,「不過,錢先生已到古稀之年,硬是強要錢先生做這樣繁重的工作,朕也於心不忍。錢先生為自己身子著想,屢次請辭,亦乃人之常情。」

明湛陡然轉了話音,別說徐叄沈東舒,就是錢永道自己也懵,皇上這是讓他干還是不讓他干呢。

端起茶盞喝了半盞茶,明湛說出答案,「朕想著,錢先生有這樣的學識,關心天朝文化的發展,年高德韶,無人不服。索性就做個大典修訂的顧問,時不時的抽出時間去看一看修訂的進程,他們有什么不對的,你指點他們一二。這樣既輕松,也不浪先生的學識,亦不會累著先生。先生說,這樣可好?」

忽然從一把書降為編外人員了?

這檔次降的喲,偏錢永道還說不上啥,身子不好的話,他跟兩位學生念叨了多次……錢永道心中想法如何,別人不得而知,總之,他還是很高興很感激的領了此差使。

徐叄與沈東舒兩個,同樣吃驚明湛做的轉變。不過,二人也是得道的狐狸,斷不會露出形色來,紛紛說著皇上體恤,如何聖明的話。

倆人沒多留,一並出宮送先生回府。

只是徐叄一聲暗暗嘆息,多么難得的機會啊,太可惜了。

沈東舒則在想:三顧茅蘆的戲碼,唱過頭了。

鎮南王府。

鳳家兄弟接到明湛的信,自然也知道了朝廷俘虜生擒哈木爾的消息,以及明湛的天津港的招商,圖書館的修建什么的,那叫一個□迭起,熱鬧紛呈。

鳳景南大悅,當即對他哥道,「這兩萬多匹馬,總算沒白給。」兒子打了勝仗,軍功章也有他這當爹的一半兒啊。

鳳景乾不客氣的拆他弟的台,「你就送了五千匹,一個零頭兒。兩萬匹的大頭兒那是明湛真金白銀買的,你可是當親爹的,真好意思說白給。」因這事兒,鳳景乾沒少嘲笑鳳景南小氣,自個兒親兒子呢。如今明湛這樣爭氣的打了勝仗,鳳景乾自然更覺占理,故而,鳳景南一提這事,鳳景乾當下便刺了他弟弟一回。

這種斤斤計較的話,鳳景南也就不跟他哥計較了。可是,接下來鳳景乾一句話讓鳳景南氣的不行,鳳景乾極欣慰的嘆了一句,「朕真沒白教導明湛這些年啊。」

言下之意,明湛有今天這出息,都是他鳳景乾的功勞。

若是別人聽到這話,不大會反駁鳳景乾。一是鳳景乾身份高貴,人們拍馬都來不及,哪個會來找不自在;二則,這話里的確頗有幾分實情,在明湛的教育里,鳳景乾是出過力的。

只是如今聽到此話的是鳳景南,鳳景南簡直不能相信,眉毛一豎,聽他哥這話,他都有些懷疑明湛到底是誰生的呢?

鳳景乾沒理會他家弟弟的酸醋,再獎笑贊,「臭小子干的真不賴,如今國庫也豐盈了,再有戰事也心里有底,還怕什么呢。朕二十年之功防住了韃靼,如今明湛登基,朕看,明湛當能踏平韃靼草原,開啟盛世之治。」

這話倒是很能入耳,鳳景南拋棄「有關明湛究竟是誰教育」的前嫌,也挺高興,「希望他能有此志向才好。」畢竟,明湛是他親兒子,明湛好了,對他只有好處的。

想到西藏與韃靼聯姻,鳳景南哼道,「藏王竟然與韃靼聯姻,真是不知所謂!」當初可是哭著喊著要把女兒嫁給他兒子的,如今又首鼠兩端的親近韃靼人!

鳳景乾笑,「待范城到了,只管命人與范城一道去出使西藏,親自去瞧瞧,藏王不會不識時務的。」

兄弟倆盤算的挺好。

鳳景南指著明湛的信說一句,「這小子這回可是發了橫財了。」

「干嘛?你不會是想著找明湛借銀子吧?」鳳景乾問,語氣里就帶了三分不贊同。

鳳景南真沒這意思,不過,聽著鳳景乾這口氣就不痛快,冷聲道,「我用得著借嗎?」他又不是沒銀子。鳳景南道,「我是說圖書館的事兒。」

鳳景乾恍然,「哦,原來是瞧上圖書館的書啦。」

「死小子,不提前說一聲,各送一冊來,我在雲南也建一座圖書館。」哪怕鳳景南對於明湛的腦袋也得佩服,這怎么想出來的呢。

「你就這么空手的去要?」

「難道還要我舀銀子去買?」鳳景南挑眉,就點兒破書,明湛要馬,他也是白送的啊。

鳳景乾搖搖頭,「這倒是不用舀銀子買,明湛並不是小氣的人。」唉,雖然鳳景南實在不是特大方的人,不過,明湛有什么要求,鳳景南也會盡量滿足。如今鳳景南想要幾本書,明湛自然樂得做人情。

誰也不會料到,明湛還真不大樂意給。

明湛接著來了一封信,里面拖拖拉拉的說了一大篇字,大意是:這書啊,表面兒上看是書,實際上啊,這都是前人智慧的結晶啊。智慧是無價的啊,無價的智慧用黃金來衡量都不夠的啊!

反正是說的那叫一個天花爛墜,鳳景南忍著嘔吐將信看完,直覺得明湛給的這哪兒是書啊,分明是幾十車的黃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