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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豈止不傻,您簡直雲里霧里把老臣搞得暈頭轉向了!

李平舟聽明湛繼續道,「朕根本沒有抽調山東直隸兵,直隸山東要調共十萬兵馬,朕著人送信兒,他們再過來,三天怎么夠呢?李相熟讀史書,當明白風聲鶴唳之語自何而來。帝都有九門,薩扎營地駐扎之處,朕早命人密探好。朕有天時地利之便,是晚上秘密令帝都軍出城,形成包圍勢,三萬大軍,多弄些旗幟,做出十萬大軍的樣子。朕這里嚴辭厲色騙過陳敬忠,不然,你以為怎么陳敬忠一回去,馬上就有兵馬圍攻呢?朕讓他們急攻,就是不想給陳敬忠反應的時間。」

「人嘛,只有在慌亂中方容易出錯。」明湛淡淡道,「這些天韃靼人攻城,死傷三萬不止。前有三萬帝都兵秘密合圍,後朕再派五萬兵馬,一路疾攻快進,帶足糧草,不給韃靼人半點兒反應的時間。待薩扎終於帶著人退出帝都郊外,到了直隸境內,那里才是直隸的大軍等著薩扎呢。」

「朕不與你說,是因為帝都軍死傷達到四萬,後余攏共十萬兵馬不到,朕派出八萬有余,帝都城剩下的守軍不足兩萬人馬。」明湛嘆道,「李相,朕也怕啊,除了天地,也只有朕與永寧侯知曉此事了。」

李平舟既驚畏又嘆服,「陛下神機妙算,老臣遠不能及也。」相對於永寧侯,李平舟還是服氣的。畢竟那是皇上的親舅舅,皇上偏向自己外家,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行此險棋,唉,陛下實在……」李平舟搖頭,竟說了一句,「幸而陛下沒與臣說,否則老臣真是要擔心的日夜難安了。」

明湛如何能不知這是一步險棋,但是,他剛登基,根基原就不穩。若是此戰拖的時間太長,國家損失過重,對於明湛的威信,將會產生難以挽救的影響。所以,明湛冒險行計,一是希望此戰速戰速決,其二,但是為了塑造出自己神鬼莫測、智深如海的形象來。

凡人是做不得皇帝的,明湛微笑,「朕還是那句話,李相,你是朕的首輔,政事上朕賴你多矣。但是軍務方面,李相,你畢竟是文官出身,文官指揮武將,這十分不通。軍備上的事,李相知道,但是軍隊軍略,朕與李相都是外行。既是外行,就多聽聽內行的想法兒吧。」

李平舟明白皇上的意思,正色道,「是。指揮打仗的事,臣的確遠不及永寧侯等大將。」李平舟雖然為人執拗些,但是立身極正,他本已是首輔,哪怕明湛不說,他也十分注意與武將保持距離。何況此次帝都保衛戰的勝利,的確多賴永寧侯的安排。李平舟並非不講理之人,永寧侯的確並非紈絝、純粹靠關系上位之輩,經此戰,李平舟對於永寧侯也有更加公允的看法。

明湛聽李平舟這樣說,哈哈一笑,「這有什么?論武功,朕也不比平陽侯永寧侯他們。論文采,朕更是不怎么通。再論及琴棋書畫,朕亦是平平。但是,這有什么關系,這些並不能妨礙朕做一個好皇帝。」

明湛的性情中有相當大程度的光明磊落的一面兒,盡管明湛的疑心非常重,但是,他並不是一個陰險的人,在更多的時候,他表現出疏朗明快的性情,令人向往。

李平舟臉色柔和許多,懇切贊道,「陛下智慧,常人所不能急也。」

明湛哈哈大笑,又與李平舟說了許多話。

李平舟臉色漸漸冷然,皺眉點了點頭,「陛下,既有此賊,安能容他?」

明湛唇畔含著一抹篤定的笑,「李相放心,朕心里有數。你心里也有這個數就是了,現在外頭的,不過是些棄子罷了,朕得靠他們把大頭兒找出來呢。」

此刻,李平舟對於明湛的智慧不是一般的敬服,既然明湛堅持這樣說,李平舟自然領旨。

離天宣德殿的時候,李平舟禁不住感嘆,陛下心機深沉至此,怪不得,怪不得……

其實對於明湛登基一事,李平舟最開始並不贊同。

畢竟鳳景乾還年輕,再者,宮里還有三位小皇孫,明湛雖然有能力,但是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甚至此次韃靼來襲,李平舟在內心深處仍隱隱的以為,這都是皇上不能名正言順之過。若是上皇依舊在位,定不會有此事端。

只是,明湛在此保衛戰中的表現,頗具雄才大略。

其為人,手段,甚至其心胸城府,戰略眼睛,皆令人驚訝難言。

甚至連李平舟都沒料到,明湛可以這么快的擊退韃靼兵。

打發走了李平舟,明湛去了後殿一間卧室。

薛少涼依舊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看著床頂,一畔,有個小內侍在捧著一本游記,讀給薛少涼聽,聲音琅琅清脆。見明湛進門兒,內侍恭敬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念下去。

明湛擺擺手,內侍便下去了。

「少涼,不必起身。」明湛在薛少涼的床畔坐下,見薛少涼依舊臉色蒼白,關切的問他,「今日覺得如何了?」

「臣無妨,只是一點兒小傷。」

明湛看了看他肩上紗帶,實際上隔著紗帶亦看不出什么。明湛此舉,只是為圖安心罷了,溫聲道,「你們習武之人,與朕這等不懂武功的人不一樣。朕聽說,若是傷到筋脈,日後會影響武功。昔日杜若王說你武功非常不錯,你還這樣年輕,朕可不希望你出了差錯。否則,世上豈不少了一位武功高手么。」

薛少涼不擅言辭,說道,「御醫的葯很好。」

「那就好。」明湛嘆道,「你立下這樣的大功,朕卻不能明面兒賞你,實在委屈你了。」若非薛少涼去刺殺薩扎,雖未能一擊斃命,卻也令薩扎重傷,否則薩扎也不會死的這樣快。明湛說,誰是繼位汗王,誰就是殺死薩扎的人,純粹胡扯。

只是他身為一國之君,在韃靼使臣出使帝都時,卻用這樣的陰暗的手段行刺薩扎,說出去,總是有損君王名望。名望什么的,明湛雖然打心底看不上這玩意兒,但是他現在真的非常稀缺,十分需要。明湛要維持自己無所不知、能掐會算、算無遺策的帝王形象,就不能把薛少涼之事說出去。甚至,連李平舟都不能說。

卑鄙嗎?

哪個帝王不卑鄙。

薛少涼心性淡薄,與常人不同,搖頭道,「臣練武功,自是希望有用武之地。昔日家師曾去西北埋伏,盡屠十位韃靼王族,保得西北一時平安。如今臣不及家師遠矣,不過,能有些微幫助陛下之處,於臣足矣。」

若是一般人,薛少涼哪里會管他死呢。

明湛到底不是常人,薛少涼想著自己家的血海深仇尚且沒個頭緒。他又在帝王身邊兒當差,自然要謀個有用的地位。薛少涼只是淡漠些,並不傻。

帝王只會重用那些對他有用的人,只會看重那些對他有用之人。

他若是想報仇,先得在明湛這里有一席之位。只有那樣,帝王才會正視他的血海深仇。

否則,管你阿貓阿狗的,想報仇,皇上日理萬機的,哪里有空去理會你的仇恨去!

薛少涼平日里話少,與同僚們的關系也非常一般,但是,他有一樣好處,此人目光敏銳,甚至稱的上准,故此,他主動提出幫帝王去刺殺韃靼可汗。

而這一次,明湛的確對薛少涼另眼相待!

明湛望著薛少涼花朵一樣的面容,正色道,「朕答應你的話,朕記得。少涼,你不負朕,朕,亦絕不會負你!」

薛少涼明白,當初帝王與他說的五年之約是有效的,感激的點了點頭,沉聲道,「臣忠於陛下。」

公子得到了韃靼與烏賽人撤兵的消息,良久沒有說話。

他以為起碼,這些蠻夷可以堅持一個月,沒起到半個月就被迫撤兵,小皇帝果然有本事哪。

李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來了,的確是皇帝勝利了,很重要的標志就是:天津港已經重新開工。

得到這個消息,李方頓時懵了,就是連陳大豹亦是眼神發散,失了主張。

如同阮鴻飛所言,帝都小皇帝沒這么容易下台的。這么快將韃靼人打退,小皇帝就不是一般的有本事。李方忽然生出些許悔意來。

不過,到底李方心機深沉,並不顯什么。陳大豹則是連著幾日覺都睡不好,兩個大青眼圈,再配上陳大豹面無表情的神態。半夜出去,容易被人當成活僵屍的說。

阮鴻飛與劉影是最安然恬淡的兩人,除了共同飲茶,阮鴻飛時不時與劉影說佛論道,詩詞曲賦,更是無所不至,把個李方給鬧的,實在沒招兒了,只得與劉影說好話。

「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著才好了?」李方對劉影道。

「眼前明擺著的康庄大道。」劉影明眸微睞,淡淡道,「只是你不願意走罷了,何必來問我呢。」

李方連連擺手,「不不,現在江南什么樣兒還不知道呢。怎么能對公子動手呢?」

劉影最看不上李方這番虛偽,冷笑道,「明是已經動了殺心,還在我跟前兒裝什么呢?你什么樣我沒見過,你就裝吧。」

「並不是裝。」李方嘆道,攬了劉影到懷里抱著,「你生就單純,被老杜三兩句就能煽動起來,沒個心眼兒。你想一想,如今公子在呢,朝廷最大的敵人就是公子,咱們就有用武之地。」

「若是公子不在,對朝廷首當其沖的就是咱們了,小影子。」李方挖一挖耳朵,思量一時,說道,「你念書的人,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子死了,狗也就該殺了。天上的鳥都沒了,弓箭也就該閑置了。」

劉影皺眉糾正李方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對對。」李方敲一敲自己的腦門兒,對劉影道,「就是這個意思。你以前總是與我說招安的事,你也得想一想,得咱有用,皇上用得著咱,這安招起來也有些個滋味兒。」

「若是沒了公子他們,杜若國那里海軍強大,咱是比不了杜國主的。但是有一樣,我聽杜國主說,皇上沒有海軍,你想一想,若是與皇上處好關系,咱們招安,豈不就是現成的皇家的海軍么。」李方打的主意挺美,對劉影道,「只有這樣招安,皇上才能器重咱們。」

劉影面無表情道,「若是想與皇上處好關系,你就不該劫持杜國主。」

「那也不見得,若是與杜國主他們關系太好,怕皇上得以為,我老李與杜國主有私,腳踏兩只船呢。如今得罪了杜國主,起碼也斷絕了我與杜國主有私交的可能。」李方搖晃著腦袋道,「在海上,總需要一種勢力與杜國主的海上勢力抗衡的。更何況還有公子這些人在,皇上與杜國主雖然交好,到底杜國主不是皇上的人,用起來不比自個兒的人手方便。若是皇上肯用咱,咱投了他也無妨。」

李方終於松了口。

劉影也松了口氣。

李方已生出投靠朝廷之心,只是招安並非簡單的事,何況李方這樣謹慎的人,一個不好,被朝廷騙了,別說他這些基業,就是性命能不能保全,還是兩說。

所以,此事,還停留在想一想的階段。

公子亦是慧敏無比之人,找到李方道,「想來李兄已生出招安之心了。」

李方倒也不隱瞞,笑道,「老李還是想與公子干一票兒的,只是如今帝都之危已解。那么些蠻人,竟不夠陛下一指彈的。可見陛下的本事了,我老李雖然念書不多,亦不通軍國大事。不過,帝都之危解了,南下的那些韃靼人能堅持多久呢?」

「皇上有的是兵力,若是發兵圍繅,韃靼人不是陛下的對手呢。」若有別的路,李方也不想走招安的路。

公子搖一搖頭,「我們的人已經打開淮揚的門戶,這其中李兄也出一分力。李兄趁火打劫,此事,我自然不會多嘴。只是這樣的事,是瞞不過朝廷的,皇上如何肯赦你呢。」

「或者只是暫時的赦。」公子感嘆道,「在皇室,父子相疑,兄弟相殺的事情,數不勝數。翻臉不認人的事,更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