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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安嘆了口氣,「起碼太後能做一半的主吧。」看衛穎嘉一眼,「原本太上皇回帝都是最安穩不過的,結果又出了這檔子事兒,天災禍,都趕一處兒去了。」

衛穎嘉摟住魏安的肩,目光深沉,俊逸的五官冰冷淡漠,並沒有說什么。

「穎嘉,也別太操勞。」魏安道。

「嗯。」

帝都接二連三的出事,以至於林永裳手上的什么絲綢綉品展覽招商會,根本沒入內閣諸的眼,考慮著林永裳正一品淮揚總督,封疆大吏,面子總要給的,就讓他通過了。

其實,太上皇遇險以及冊立儲君之事,朝臣關心,宗室關心,當然,內務府皇商也是關心的。不過,一般的商賈,縱使關心,他們也只能是干看熱鬧罷了。

憑他們的身份,尋常買個父母官就覺得是手眼通天了,斷然參予不到這樣高級別的政治活動中動。

所以,對他們而言,自然是這次由政府出面兒,商會牽頭兒的招商會更重要。這次招商會並沒有放揚州城,而是擱了蘇州城。

林永裳此舉,令蘇州知府鄭爾實感激涕零。

林永裳道,「蘇綉舉世聞名,不過,希望借此機會使蘇州綉品絲綢的名氣能更上一層樓,讓天下都能認識到蘇綉的美絕倫。以前,曾聽陛下說過『無商不富』。鄭大,仕農工商,商賈為末,但是,百姓也只有富了,有了銀子吃飽飯,這天下,才會安寧。」

此刻,鄭爾實對林永裳只有滿心的感激。哪怕林永裳放個屁,怕他都會覺得是香的,連忙附和道,「是,聽大一句話,下官茅塞頓開。下官聽說,先前淮揚鹽商交出鹽場後,朝廷都給了補償,尚未斷了他們的生路。陛下愛民如子,亦未輕視商賈,下官定會好好當差,不負大期望。」

蘇州知府這樣的肥差,能坐上這個位子的,非但要有後台,更要有本事。林永裳輕點一句,鄭爾實已是聞弦歌知雅意,說出的話,自然格外的合林永裳的心思。

林永裳笑,點了點頭。

鄭爾實再道,「陛下一直卧病不起,下官連上了幾封請安折子,只盼著陛下能平安萬年。」

帝都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象,帝都的變幻,關系到官場中每個的未來。鄭爾實自有消息來源,卻此時仍忍不住向林永裳打聽一二。

對於明湛的病,初時,林永裳還挺有把握,覺得這病有蹊蹺。如今太上皇要回帝都,半路上就遇了險,再往回尋思,林永裳對明湛亦多了幾分擔憂。

不過,下屬面前,林永裳並不會露出形跡來,笑道,「聽說真命天子百靈護體,而且,宮里有太後娘娘,只管盡忠,淮揚安穩富足,咱們也就沒白當這幾年的父母官,亦未辜負陛下的期許。待日後陛下大安,見淮揚勝景,沒有不龍心大悅的。」

不論明湛是死是活,林永裳都不會摻和立儲之事。當年范家何等氣象,就因為參予皇位之爭,最後落得個抄家流放,家破亡。

埋頭做事,方是中正之理。

這樣,無論誰登基,起碼總要有干活的。

當然,林永裳更希望明湛能平安。盡管太上皇對他亦極是器重,屢番破格提拔,但,冥冥之中,林永裳有一種預感。

古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一個臣子,能遇到一個肯信他肯用他的帝王,亦如同千里馬遇到伯樂一般。

林永裳覺著,自己只有明湛手里,方有名留千古的那一日。

雖然撓心抓肺的擔心帝王安危,林永裳硬是忍著沒跟范維打聽點兒內情啥的。

自來,打聽帝王龍體,就是忌諱,尤其是帝王病危之時。

雖然范維也不一定知道,不過,范維跟明湛身邊兒的日子最長,起碼范維的推測更靠譜兒些。這事兒,不能問,不能猜。

林永裳就是靠觀察的。

同樣是曾經跟明湛身邊兒的近臣,馮秩面色憔悴,倒是范維仍是那事溫和淡定的模樣。如此,林永裳才能稍稍安心。

讓林永裳安心的不只是范維的淡定,還有來自徐盈玉的關懷。

徐盈玉已經說過,「若是陛下有個萬一,新皇登基,們馬上結婚。」

倒不是徐盈玉恨嫁到這種地步,實是林永裳仇不少,且林永裳是正經的范家。明湛位時,尚有拿此說事兒,多虧明湛肯周全林永裳。

萬一明湛龍御歸天,林永裳占著天下數一數二的大肥差,多么的惹眼紅。

一朝天子一朝臣,下一任天子不一定肯用林永裳。徐盈玉有此提議,為的是林永裳的安全。不管怎么說,徐叄朝為次輔,若是林永裳做了徐叄的女婿,哪怕有想拾林永裳,也得先掂量掂量。

徐盈玉此心此情,說話的時間與分寸,拿捏的分毫不差。

如今林永裳除了對徐盈玉的傾心愛慕,心內不是不感激。

福州城。

明湛也得知了淮揚絲綢綉品招商會的消息,拿著燙金的帖子好一番掂量,笑道,「林永裳如今三十五歲,就做了封疆大吏,朝中多少不服。因這個,聽了幾缸的酸話」

花瓣一樣飽滿的唇勾起一抹亮麗的微笑,明湛眼神流轉,「單論這份伶俐,林永裳算是其中翹楚了。更難得提,他也不摻各帝都那些爛事兒,一心撲淮揚上。這樣既會做官、又會做,也難怪能步步高升了。」

阮鴻飛道,「林永裳心地純正,難得不迂腐,比范林希要強。不過,他血海深仇未報,將來認祖歸宗時,怕是難上加難。」阮鴻飛向來是走一步看三步,林永裳如今的功績越大,將來報仇認祖的可能性越高,他不得不提前給明湛打個預防針啥的。

「其實,現姓林,又有何妨礙。當年范家的官司,已經過去二十年,再想翻案,談何容易。」明湛笑道,「從不乎他是姓范還是姓林,只要他有才干,只要他心正,就會用他,正所謂英雄不論出處。」

明湛的心胸比鳳景乾要更加寬闊,或許是因為他的母親是衛太後,他從未如何厭惡忌諱過當年戾太子一系的。

而當年那些死去的,不一定就罪不可恕。

有許多,是站錯了地方。

他們死,並非是因為罪責,而是因為情勢,不得不死。

如今明湛為帝,命越侯府平級襲爵,這本身就是一種暗示。

其實,這也是衛太後如今的處境。

除了那些明湛親自提拔起來的得力干將,還有當時因支持戾太子而縮頭做了幾十年烏龜的家族。他們將自己家族的興起,寄托明湛的執政上。

這些家族,首先就以衛太後的母族永寧侯府為代表。

帝都這樣熱鬧,老永寧侯卻閉門稱病已久。

實際上,老頭兒結實硬朗的很。

仁宗皇帝末年的奪嫡之爭,以及鳳景乾執政的二十年風雨,老永寧侯都挺過來了。如今自己的女兒代政,老永寧侯自然更是沒將帝都這場風雲放眼中。

倒是衛穎嘉臉色一日憔悴似一日,老永寧侯叫了衛穎嘉來,並沒有多問衛穎嘉憔悴如斯的原因,只是道,「當年,德宗皇帝時,仁宗皇帝還沒登基,只是太子,方皇後也僅是太子妃。那會兒,永寧侯府與靖國公府為通家之好。德宗皇帝寵愛權妃,權妃的兒子順王殿下亦得德宗皇帝的心意。後來,順王殿下馬場騎馬時不慎落馬,就此傷了腿,落下跛疾,無緣帝位。」

「也許會說,順王殿下原就非東宮太子,怎會與帝位有干系?」老永寧侯蒼老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神色,「事實上,仁宗皇帝脾氣溫和又心軟,文武都不及小他數年的順王殿下。仁宗皇帝的優勢於,他是嫡出皇子,又有一個能干的太子妃,靖國公府與先鎮國公府的鼎力支持下,以仁宗皇帝的嫡長出身,就此正位東宮。」

「不過,後宮里,皇後早逝,權妃代理六宮,德宗皇帝寵愛幼子,東宮的日子極是艱難。」老永寧侯輕聲道,「順王殿下去騎馬並非偶然,且馬上早被動了手腳,連同後來會診的御醫都被買通,所以,順王殿下落下殘疾,再不能威脅東宮地位。接著,仁宗皇帝的奶嬤嬤順慈夫,拼了性命,自己服毒來抹黑權妃,自此,權妃失六宮之權。」

「順王是德宗皇帝最為寵愛的兒子,此事,當時若是走漏萬一,就是傾族之禍。」老永寧侯道,「那時也很年輕,盡管做了,仍是害怕,日日惡夢纏身,不得安寧。」

「穎嘉,這世上沒有絕對的純臣。若沒有順王此事,就無法取得仁宗皇帝的信任,自然沒有後來永寧侯府二十年的興盛。」老永寧侯嘆道,「們與靖國公府的關系太密切,再怎么也掙脫不開與戾太子的關系。太後娘娘幼時,剛滿周歲就被送到坤寧宮撫育。當年,何嘗不知太上皇與鎮南王忌諱方皇後,但是聯姻勢必行。覺得這些年太後娘娘雲貴過的好嗎?」

「們永寧侯府與鎮南王府的聯姻,是純粹的利益聯姻。為了了將永寧侯府從戾太子的泥潭里拽出來,太後娘娘就必需做出犧牲,那個時候,永寧侯府可以用來聯姻的嫡女,只有太後娘娘。」老永寧侯靜靜說道,「聯姻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是二十年的韜光養晦,方有今日。」

「們永寧侯府的今天,是先祖沙場浴血,是歷代永寧侯汲汲經營,也是所有永寧侯府子孫做出無數的犧牲得來的。」老永寧侯聲音鎮定,「這個位子,會做無數個決定。但是,最重要的決定,只有那么一兩個。有些決定,做了,就不要後悔。否則,的猶豫,會害死無數。」

「明白,父親。」衛穎嘉並非不通世事與權術,他明白無數次的站隊,其實就是對皇權的一種投資。現衛太後雖是女流之輩,但是,衛太後牢牢把控著後宮三位小皇侄,就是內閣宗室,先前也不敢衛太後跟前兒放肆。

老永寧侯道,「太後娘娘是陛下的生母,效忠陛下,就是效忠太後。」

並非沒有悲憫是非之心,但是,當一個的生存都受到威脅時,親兒子都能切巴切巴生吃了,什么道德倫理都是狗屁。何況皇室,父子兄弟相殘更是常態。

他們衛家,不過是做了皇家的一把刀。

何需愧疚?

無需愧疚!

還是太嫩啊,老永寧侯看兒子一眼,打發了衛穎嘉下去,自己拾拾進宮去了。

事實上,連鳳家兄弟都給明湛鬧的雲山霧罩,老永寧侯的處境比鳳家兄弟也好不到哪兒去。好歹鳳家兄弟還有明湛去信通風,老永寧侯是兩眼一摸黑,完全靠猜的。穩住兒子,他得先去女兒跟前討個主意。

多年來,衛太後歷經風雨,早已修練的寵辱不驚,心如止水。

老永寧侯來時,正好碰到安國公一行出去。都帝都討生活,彼此打個招呼,老永寧侯就隨著領路的內侍去了宣德殿偏殿。

衛太後溫聲道,「父親禮。」

老永寧侯堅持將禮行完,方由內侍攙扶著起身,坐宮女搬來的綉凳上,笑道,「老臣許久沒來宮里請安,盡管知道娘娘一切安好,仍是忍不住惦記娘娘的安康。如今,宮內外事務都壓娘娘身上,娘娘一定要保重啊。」

衛太後笑了笑,「宮里,太皇太後是老祖宗,德高望眾。其余皇帝並沒有多少妃嬪,余下的皆是太上皇的妃妾,太妃、太嬪什么的,她們多是吃齋念佛,故此,事務不多。國事有內閣處置,蕭規曹隨,倒不用多大的力氣。」

「這就好這就好。」雖然衛太後代政不顯山不露水,無功無過的模樣,但是,對於一介女流,初次代政,能將事情處理的上平八穩,已經是一種難得的本事。老永寧侯笑拈胡須,接過宮女捧上的溫茶,謝賞後呷了兩口道,「剛剛臣進宮時,正好碰到安國公幾出去。現今,老臣也不怎么外走動,乍一見,他們也都是一把胡子的了。」

衛太後露出一個微笑,「八月十五快到了,今年事情多,想著,就不大辦了。他們都是老親貴,記得以往還坤寧宮見過他們,許多年不見,果然是老了。」不僅老了,膽子也變得小了。

仁宗末年戾太子的失敗導致這幾家二十年的郁郁不得志,安國公幾是寧死都不願再摻和什么立儲之事了。

不論是衛太後繼續當政,還是擇立皇侄為儲,幾個老東西只管裝糊塗。

老永寧侯道,「是啊,都有老的那一天,老就老了吧。就是老臣,如今也欲發懶怠的見。老臣倒是聽了一件稀罕事。」不待衛太後相問,老永寧侯便道,「先前棲鳳山不是塌了一小處兒,露出一塊兒神鐵,上有天文莫識么。」

「當時,朝廷上下莫不將此認為是天降神諭。不過,也不知怎么傳的,老臣又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