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燒刀酒辣手回春
輕霜點染白露,勁草不識花紅。
祁連山中夜幕森森,大寨之內晃如鬧市。
火把映襯之下,人叢馬匹熙熙攘攘,喧嘩嬉鬧點貨分贓。
紅襖女子見馬號的牽過那匹走起路來兩只後蹄子還扭扭搭搭歪歪斜斜的白腳黃斑馬,撫掌大笑:「我說當家的,你欺負馬兒不會說話么,打哪里不好,打人家的屁股!」
鎮三關一碗黃酒「咣咣」下肚,頓時覺得胃里暖了,抹了一把臉,說道:「娘們兒懂個啥?老子不掃它屁/眼兒打它哪里?打別地方它就躺了!他快刀仙的馬也不是一般的馬,這一匹馬值好幾十塊大洋呢!」
一旁的黑狍子腆著臉拍馬屁道:「咱當家的,管兒亮!」(1)
鎮三關得意地冷哼了一聲。
「當家的,那伢子咋回事?弄一身的血,你倆干上了?」
「沒,老子還沒咋著他,他就挺了!」
「是快刀仙的刀切著他了?」
「你看見啦?快刀仙的刀囫圇都沒碰著他!」
黑狍子呵呵笑了:「俺沒看見,那倆人的刀都忒快了!俺啥都沒看清楚,就眼見著快刀仙那腦袋就滴溜溜滾到地上了,血柱子就竄上天了!咱這一趟可算掙著了,蘭頭海了!」(2)
鎮三關懷中抱著血染斑斑的息棧回轉之時,兩個綹子的人已經火並完畢。
快刀仙被斬頭,手下四梁八柱幾個打頭的又被鎮三關點了兩個,被息棧削死一個,剩下的一群伙計群龍無首,一半兒被剿滅,另一半兒一看形勢不對,紛紛棄械投降了。
那個年月上山做土匪的,無非就是窮山惡水出來的一群刁民,無親無故,為了糊自己的一張口,為了掙幾個大洋,跟著誰做不是做?因此快刀仙一死,除了手底下最親近的幾個弟兄隨從還負隅頑抗一番,其他人就順風降了鎮三關。
一個土匪綹子,一般就是在這樣的碰碼打仗,砍砍殺殺中,聲勢越做越大。
照例,鎮三關當場就在那一群新伙計面前亮了一把家伙。紅襖女子一鞭子甩向路邊枯木,驚飛兩只小鳥,鎮三關掏出家伙一槍一個,點了那兩只鳥,從老遠老遠的空中哀鳴著,急速墮了下來。
一群嘍羅跪在地上,頭如搗蒜。
照例應該再去直接把快刀仙的老巢抄了,鎮三關卻讓紅襖女子和黑狍子二人領著大部分老伙計去馬銜山,自己叫了軍師回轉。
他覺得懷里抱著的這娃子可能快不行了,自始至終沒有再睜開眼,身子越來越涼,拿羊皮襖裹著都不管用了。
水……熱水……
少年昏迷之前,神色如同那受傷垂死,撲棱著翅膀掙扎的小鳥,哀鳴之聲此時仍不絕於耳。
軍師已經在屋里忙了半天兒,去抄快刀仙老巢的一撥人都回轉了,槍支銀元的扛回來了不少,那屋中火炕上的少年仍然沒有轉醒。
鎮三關在寨子四沿兒上放了步哨,又跟潘老五那里查點了繳獲的槍和兵刃。
聚義廳門口支著一口大鍋,咕嘟咕嘟地煮著一鍋羊雜碎。這羊雜碎可是關西一寶,將那羊頭、羊心、羊肝、羊肺、羊腸、羊胃和羊蹄子,一並在大鍋里煮熟。然後撈起來切片,舀上一碗原湯汁,再拌上鹽、胡椒面和辣子,原汁原味兒,暖暖烘烘,湯濃鋥亮,雜碎熬煮得嫩爛脆香,當真是鮮美無比!
鎮三關稀哩呼嚕吃光一碗雜碎,心里忽然間想起那日在廳上,小伢子將那一口好端端的羊肉湯吐了一地…
擱下碗,一抹嘴,在褲子上蹭了蹭油花花的掌心,鎮三關進了軍師的屋子。
那少年躺在床上,身上裹了羊皮襖子,又蓋了牛皮大氅。炕洞里燒著柴火,整個屋子暖洋洋的。
幾個時辰之前還意氣風發耀武揚威一般,拿小刀刃剔掉了快刀仙的頭顱,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