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顆糖果很快出現在他的眼底。
糖果托在冬青的手心,後者迎上他疑問的視線,道:「是我方才去問管家討的。」
他的手指蜷起又張開,從對方的手心執起那枚小小的晶瑩的顆粒,放入口中。
狄冬青的視線追著他的動作,在他含入糖果的時候,下意識地舔舐自己的嘴唇。
青年的唇上沾著水汽,微微翹起,似乎比平時更加紅潤。
盧正秋對自己的徒弟太過熟悉,他當然知道,冬青從前並沒有這樣的習慣。
那么,此刻又是為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藉此掐斷腦海中若有若無、胡亂游走的念頭。
就在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隱約的呻吟聲。
冬青也聽到了,先是睜大了眼睛,很快皺起眉頭。
聲音低啞而壓抑,時斷時續,像飯里的砂礫似的令人難受。
聲音從院子對面傳來,那里軟禁著他們帶來的俘虜。
冬青皺著眉道:「我記得方才有人給南晏七送過飯了。」
盧正秋道:「或許他也病了。」
「魔教中人也會生病嗎?」
「魔教中人也是人,怎就不會生病?我聽說魔教的功法根基源自幽熒,與中原的水土相斥不容,這些天他也沒有機會運功條理,想來是病了吧。」
冬青緩緩點頭,但眉頭仍緊鎖著,像是不願意承認眼前的事實。
牆對面的呻吟聲砥磨著兩人的耳朵。
盧正秋問道:「你的葯還有沒有剩余,我去端一些給他。」
冬青一驚,立刻搖頭道:「他害人無數,死有余辜,我們憑什么要給他治病!」
盧正秋反問道:「你想想,你將他一路帶到此地,又是為了什么?」
「為了……」冬青說到一半,咬著嘴唇不再說話。
盧正秋凝著他的眼睛,耐心道:「你也明白,眼下他需得好好活著,才對時局有用,所以哪怕不情願,我們也要醫他的病,小不忍則亂大謀。」
說著,他便撐著桌沿起身。
狄冬青先行一步站起來,雙手壓下師父的肩膀。
「由我去就夠了,你還是好好歇息吧。」
盧正秋沒有來得及叫止。
青年像是為了躲避什么似的,帶著惶恐的神色,匆忙端出一碗葯,搶在他的前面出了門。
他的視線追著青衫的背影,目送其消失在回廊的盡頭,被干枯的樹影所吞沒。
偏僻的院子重歸寂靜,像是從沒有人來過似的。
第125章淵冰三尺(五)
狄冬青的腳步很亂。
他捧著一碗葯在偏院中行走,手中的葯湯隨著他的腳步胡亂顛簸,濺起一些水珠,潑灑在他的手上,將手指燙得發紅。
他是大夫,而且是技藝湛的大夫,他的手總是很穩的,很少像此刻一般顫抖。
他的手會顫抖,因為他正感到害怕。
一路行來,雖有挫折,有不甘,但他不曾畏懼任何事。然而,自從南晏七與自己同行,他卻常常憂心忡忡,坐如針氈。
令他害怕的並非南晏七的武功,魔教的功法雖然陰邪,但並非不可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