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口吻當中盡是譏諷之意,然而,狄冬青的神色已重歸平靜。他盯著對面的敵人,淡淡道:「不勞心了,是我的東西,我自然會搶回來。息壤也好,師父也罷,乃至這天下家國,都不會交入魔教之手。」
卓英憐笑道:「好啊,口氣倒不小。」
狄冬青已拔劍出鞘。
麒麟劍曾經高懸於狄府祠堂之中,一度墮入泥土,沾染腥血,蒙受厚塵。如今,在他手中再度綻放出光華。
卓英憐也斂去笑意。
從雲夢澤畔第一次交鋒,她便記得這青年人的身姿,他一次次落敗,遭受折辱,卻仍舊不移不改,執著地擋去她的路。
他的人生明明所剩無幾,卻將一份殘破蹉跎的情意奉若至寶,舍命回護,就連遭受背叛都不計較。卓英憐實在很想知道,究竟要從他生命中奪去多少,才能夠使他徹底敗潰?
她很想與他竭力一戰。
然而,她身懷使命而來,不可放縱私欲,即便是戰意也不行。
她轉向身邊的少年,低聲道:「冷鉤,去吧。」
少年應聲而動。
第195章山河未老(七)
狄冬青當即意識到對方的意圖,眼下沈昭雲中了毒,卓英憐故意拖住自己,為的是給同伴制造機會。
他即刻動身,試圖阻止天星的腳步,卻被卓英憐攔住了去路。後者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條軟鞭似的薄刃,像藤蔓似的,纏繞在他的周身。
他若強攻,對方便順勢躲閃,他若抽身,對方便再次追上來,緊緊咬著他。
卓英憐手中的薄刃,就像她的弦音一樣鬼魅飄忽,變化多端。幾招過後,他仍舊難以擺脫糾纏。
天星的腳速極快,轉眼間已來到祠堂前方。
黑貓瑟縮在石縫里,背上的毛像尖刺似的挺著,口中發出低沉的咕嚕聲,像是害怕,又像是在示威。
天星又上前邁了一步,試圖俯下身,視野卻被擋住。
他和息壤之間,只剩下最後一道阻攔。
沈昭雲。
這人剛剛被毒針刺中,一直胳膊已然失去知覺,但卻站得分外穩健,不偏不倚地攔住天星的去路。
他將斗笠和甩在一旁,從腰間抽出鐵劍:「老師已經很久沒與你過招了,看來你的進步實在不小。」
天星仰起頭瞪著他:「我已不需要你來做我的老師。」
沈昭雲挑眉道:「非要如此斷義絕情嗎?」
少年反問道:「難道不該嗎?」
沈昭雲搖搖頭:「我並不在意你投入崇明教,就像我投入禹昌軍一樣,我們都有自己的選擇。」
「既然如此,你讓開路,不要攔我。」
「恐怕不行。」
「為什么?」
「因為當老師的總不能看著學生受苦。」
天星急道:「我沒有受苦,在崇明教,我已變得比你更強,我已不需要你來教我。」
沈昭雲怔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你的口氣倒是不小,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
「是真的!」天星的嗓音發干,拼命扯出聲音,「你快讓開!」
沈昭雲卻搖頭道:「那不行,我要試試你的功夫。」
話音未落,劍已遞出。
天星向後撤了半步,與沈昭雲近身糾纏,他將鉤子當短刃來使,一招一式異常迅敏,左右開弓,不給對手半點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