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鳳歌踮起腳,有些力地舉高手臂,拎了披風的兜帽將他連頭蓋住。
「幾時偷偷長這樣高了,」她佯怒輕哼,旋即又忍不住感慨地笑了,「你如今長這樣高,我就再不能『居高臨下』瞪著你倔強的頭頂訓話了,真是遺憾。」
似乎人與人之間越是親近,對對方的許多變化反倒越是遲鈍。
傅凜長得比同齡人晚些,身量拔高約莫是十四五歲才有的事。那陣兒的他當真是民諺說的「迎風長」,總像是一覺睡醒便躥高一點。葉鳳歌也記不清是從何時開始,自己就很少有機會低著頭與他說話了。
要知道,她的身量算是纖長,與尋常男子站在一處時,至多也只會矮個小半頭;可在如今的傅凜面前,她竟生出了一種「我居然也可以這般嬌小」的感覺來。
傅凜垂眸笑望著她,眸底隱有流轉華,「原來,你竟很喜歡低頭跟我說話?」
他的目光過分專注,葉鳳歌心下莫名一虛,不自在地撇開頭,偷偷退開兩步。
她尷尬地撓了撓臉頰,訥訥笑道,「只是突然感慨……」
「我有法子成全你的心願。」
傅凜舉步近前,將她先前拉開的那點小小距離重新消弭。
接著便突然伸出雙手,扣住她的腰身,抱住她往上托了托。
猝不及防的葉鳳歌雙腳倏地懸空,當即慌張地伸出兩手緊緊攀住他的肩,結結巴巴驚呼一聲,「傅凜!別、別胡鬧!你……」
傅凜不為所動地將她抱得穩穩的,略仰起臉,笑眼中隱約漾著討好,「瞧,你又比我高了。想訓什么?」
「不要再胡鬧,天都快黑了,仔細耽擱久了要著涼,」葉鳳歌穩住心神,喉間緊了緊,柔聲道,「趕緊回去洗澡、吃葯。」
當年那個病弱瘦小的少年是真的長大了,竟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來。
傅凜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這才輕輕將她放下,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地,握住葉鳳歌的手腕就舉步往外走。
「裴瀝文還在書樓前頭等著我說事呢,險些將他給忘了。」他邊走邊漫不經心地笑喃。
今早裴瀝文與傅雁回是前後腳到的,當時傅凜讓宿大娘將裴瀝文先帶去書樓前頭的小廳候著。
裴瀝文是個認死理的,未得傅凜的吩咐,他是不會離開的。
葉鳳歌由得他牽著,跟上他略急的步伐,心中卻像有團吸飽了水的棉花,堵得她胸腔又酸又痛。
她真的寧願他耍橫發脾氣,盡情宣泄心中的郁結,也不忍看他這樣暗自撐著一副堅強無事的模樣,拼命找事情讓自己不要停下來。
她快要心疼死了,卻什么也不能說。
第十一章
因傅凜打出生起身子骨就差,傅雁回又總當沒他這個人似的,傅家便沒想過要安排他如家中大多同輩那般走仕途。
甚至沒替他打算過以後。
就將他放在桐山這宅子里養著,全然是能活一天算一天的意思。
三年前,在傅凜將滿十六時,他自個兒給臨川傅宅去了信,生平頭一回向家中要了點東西
兩間分別位於臨州清蘆、昌繁兩城的鋪子。
按大縉世家的規矩,族中子弟到十六歲行冠禮後,若無步入仕途的打算,家主便會撥些田產到其名下,以示成年後該憑自己的本事營生糊口。
由於傅雁回對傅凜不聞不問,也沒有要替他行冠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