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6章吃吃喝喝,新衣舊人(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547 字 2020-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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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平陽。

郭嘉兩眼生光的盯著兩名仆從,抬著用木板墊著的一塊直徑兩尺余的鐵盤,盤上是冒著濃濃熱氣和肉香的碩大一塊牛排,此外盤邊還卧著兩枚只煎單面,仍然是半生的雞蛋。搭盤上案,然後拿起一旁准備好的醓醢澆上,頓時一片霧氣翻騰起來,間中還夾雜著『呲啦呲拉』的跳躍灼熱的聲音。

郭嘉食指大動,嘖嘖稱贊道:『此等胡炙,真乃絕佳之味也!』

左手刀,右手筷子,刀刃輕輕劃過,大塊牛肉上微焦的表面立即左右綻開,露出里面鮮紅嫩滑的完美肉質。

後世許多人認為刀叉是西方的餐食用具,便以其為洋氣,卻不知其實在新時期時期,在河姆渡遺址,就發現了華夏之人所用的刀叉。

到了商周時期,華夏人將勺子和刀子結合起來,形成了一種中間凹陷邊緣鋒利的『匕』。後世之中將去世的母親稱為『妣』,其實就是代表做飯的母親,一個女人揮舞著兩把做飯的『匕』,高興起來砍肉砍魚,惹火了也同樣砍老公砍熊孩子。

當下漢代,因為銅器的純熟使用,所以刀叉更加的小巧,甚至還有一定的花紋裝飾……

郭嘉似乎根本不在乎牛肉外側仍然滾燙,急不可耐地便把才切下來的牛肉塊夾起來納入了口中,才一咀嚼,便感覺牛肉當中蘊含的鮮美的汁水和滾燙的油脂瞬間迸發踹,那種肥美的味道,似乎要將舌頭上的味蕾全數都融化了一般……

荀諶看著郭嘉一副沉醉於美食之中的樣子啊,微微笑了笑,然後等郭嘉稍微間隙的那個時間,舉起酒爵來說道:『良材亦當以佳釀佐之,且勝飲……』

郭嘉就當做聽不懂荀諶的話中意思,只是當成是勸酒詞,呵呵笑著,一邊放下手中的刀筷,一邊端起酒爵來,朝著荀諶也敬了敬,便是汩汩一大口,然後不由得伸了伸脖子,讓酒水能夠更順暢的滑落肚內,和那些鮮美的肉食混雜一處。

酒水和油漬沾染在郭嘉的胡須上,顯得有些油光和邋遢,但是郭嘉毫不在意,甚至連擦一下都懶得擦,放下了酒爵就開始吃第二塊,第三塊……

荀諶既沒有皺眉,也沒有哂笑,依舊只是溫和的問郭嘉道:『奉孝,尚需另炙否?』

郭嘉搖了搖頭,將口中的肉咽下,然後舉爵而道:『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君子萬年,介爾景福……』

荀諶也是一笑,『勝飲!』心中卻感嘆了一聲,這個郭嘉郭奉孝!

郭嘉在去了太原一趟之後,就覺得自己被斐潛給坑了一把,多少有些不痛快,畢竟之前都是郭嘉到處挖小坑坑別人,哪里被別人坑過,於是乎就干脆消極怠工起來,待在了平陽,宣稱自己身體不適什么的,滯留不動了。

而且聽聞了斐潛在長安的那些舉動,郭嘉更是不想去長安趟那個渾水,在北地平陽就權當做散心了,於是給斐潛寫了一封表示自己頭疼腿疼胳膊疼,哪兒都不舒服的書信,極其敷衍的表示了一下,就安心在平陽天天吃喝了起來。

按照國法,是不許隨意宰殺耕牛的,必須等牛病死、老死以後,才得食肉,故此即便宴間多富貴之輩,就比如像是郭嘉,在許縣平素之時也很難吃上牛肉。

現如今身居北地,自然近水樓台,胡人的牛能算耕牛么?

當然不算!

那么既然不是耕牛,自然就可以直接宰殺了,割取其中肉質鮮嫩之處,稍微腌制一下,便是煎來食用,求的便是鮮香嫩美。

在許縣之中,肉食多以烤,煮,而北地平陽之中用銅板來煎……

只能說驃騎將軍太壕了。

真,壕無人性。

畢竟這個年頭,銅幾乎就等價於錢財,大概和後世那種用黃金白銀做餐具的感覺差不多……

漢代人對於吃五分熟,甚至三分熟的牛肉,根本就沒有所謂『茹毛飲血』的忌諱,因為士族本身甚至還追求吃生肉,別說生魚為沿岸美饌,陳登那個愛膾如命的家伙了,即便是祭典上的胙肉,亦大多半生,眾人照樣食之不誤。

漢初鴻門宴上,項羽命取生彘肩於樊噲,樊二哈啥話都不說,直接割而食之,後世以為是項羽刁難人,其實說起來應該不是故意為難他,而是真的欣賞樊二哈。

當然,荀諶宴請郭嘉,也不會單獨來請郭嘉一人。畢竟郭嘉還是屬於曹操一方的,類似於俘虜,只不過享受一些優待而已,因此同席還有些北地官吏。

比如新調任到北地來的辛毗,他倒是覺得牛肉有些生,不過也就是有些而已,稍微再加熱了片刻,也就差不多五分熟以上,便是吃得心滿意足了。

郭嘉倒是生冷不忌,甚至覺得牛若越生越嫩,第一塊還吃五分熟的,後來就要求生一些,直吃得搖頭晃腦,幾乎連舌頭都吃下去了,說不出話來一樣。

一般人食量或是淺薄,或者是在上司荀諶面前不敢表現得太過於貪婪貪食,所以吃的也不是很多,甚至辛毗還表示說不能全吃肉食,要了一些素菜,說是可以告誡自身,持重守正。

荀諶作為主人,自然也是笑著應允所請。

只有郭嘉仿佛餓死鬼投胎一般,連吃了兩塊,到了第三塊之後,便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表示真的吃爽吃飽了。要知道,切送上來的牛肉,可不是後世那種掛著洋名,然後賣薄如紙片一般,來蒙混欺瞞華夏顧客的牛排店,而是真正每塊都超過兩指厚,至少都是巴掌大的牛肉塊!

見郭嘉放下刀筷,堂內便有人笑道:『兗豫初定,耕地多荒,似郭兄如此食量,怕是司空亦難資供,奈何啊……』

這幾天,郭嘉仗著有特殊身份,其實也給平陽之地的官吏造成了一些困擾,所以自然略有不滿,見到郭嘉這番懶怠之態,忍不住便出言嘲諷。

郭嘉微微瞄了一眼,然後笑道:『然!若昔日有此肉食,當不至天子受蕕骨也!』郭嘉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直接一句話堵了回去。

荀諶眯著眼,掃了一下方才發聲的官吏,便說道:『時移勢遷也,猶如東流之水。諶欲留奉孝長駐平陽,奈何主公有召……』

『啊?』郭嘉原本略有得意的臉頓時有些僵硬了起來。

荀諶微笑。要不然我特意請你做什么?自然是就當做送別宴了啊。

其實荀諶也並不反感郭嘉,畢竟郭嘉和荀彧交好,這一次來到了平陽,也算是給荀諶帶來一些家鄉的信息,讓在外漂泊了許久的荀諶,多少能聽聞一些潁川的變化,這在漢代,已經算是非常難得了。

但是對於郭嘉而言,在平陽還未待夠……

不是因為吃,呃,不是全部為了吃,而是郭嘉在平陽發現了一些斐潛的秘密,他覺得還沒有完全看清楚,看明白,還想著再多待幾天。

在漢代,很多人甚至走出家門的那一刻開始,就一輩子再也聽不到鄉音。所以下至黎民黔首,上至士族子弟,都不願意遠離故土,也就顯然成為了一種普遍的心理。

這些時日,郭嘉在平陽觀察,發現了這個確實是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