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1章找個工具么(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662 字 2022-07-10

黃老就像是規規矩矩的按照規律在排隊,然後碰上了不按規矩排隊的,結果發現有些家伙不按照規定排隊,竟然獲利了,那么接下來是堅持黃老無為而不爭,還是說頓時翻臉去相爭?

漢初用黃老所無為不爭,是因為漢初法律法規根本做不到相爭,戰國之後,各地混亂且缺乏官吏,沒有相應的制度和規范,胡亂作為只會導致民間次生災害頻發,所以才有黃老無為而不爭。

民間自然發展到了一定階段之後,各種無序又是碰撞到了一起,必然相爭,黃老以民而治的無為策略當然就是繼續不下去了。就像是上古時代,各個地方的部落根本碰不到一起,然後在那個時候講什么國家理念,治國外交有毛用?而等到自然發展到一定階段,部落和部落開始出現紛爭殘殺吞並之後,這個時候還怎么無為?

畢竟每個人的立場都不一樣。

不同立場的,會對同一件事情產生出不同的看法和解讀,也有帶來不同處理方式,並且會堅信自己沒有錯,旁人才是錯的。天下絕大多數的事情都是如此,永遠無法讓所有人在同一件事情上統一看法和解讀。

有時候道理確實掌握在少數人手里,甚至是大部分人都達成了共識,依舊會有少量的樂子魂會跳出來發表不同的意見。

永遠無法統一看法,但是可以在行動上達成一致。

可以保留意見,但是行動要統一。

不統一,就受罰。

這個達成一致,就必須要更高一個級別的干預,所以漢代黃老的策略自然而然的就不適應時代的發展了。

天地之生物,強食弱,大賊小,智殘愚,物之勢不得不然也。昔日匈奴兵強,則害於邊,掠漢民,朝堂惶惶求親和,而如今漢強,則屯於邊,復陰山,兵鋒所指,胡人不敢妄舉斐潛緩緩的說道,時也,勢也。天地莫不如此,萬民莫不如是。黃老之言,可至於內,難勝於外。

龐山民沉默了很久,才緩緩的點了點頭,驃騎所言有理。故而當下青龍寺,驃騎不欲以老庄而論之?莫非是欲法之?

斐潛哈哈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亦非也。某說過,乃求其新,這新,是百家新,非一家言。

斐潛轉向黃旭示意,黃旭便是從一旁的護衛那邊取一個錦囊來,然後奉給斐潛。

斐潛多少有些惡趣味的將錦囊遞給了龐山民,此乃錦囊妙策也,仙民不妨觀之。

龐山民隔著錦囊捏了一下,有些硬,然後打開一看,發現里面竟然是一卷卷的羊皮卷,這是

這是可多之士書卷也。斐潛微笑著說道,內有轉譯軒的譯文。

可什么士龐山民有些發愣,他顯然也看不懂羊皮卷上的文字,然後抽出了轉譯軒的文稿看了起來,過了片刻之後,微微皺眉,這是名家?

斐潛笑了笑,似名非名也。

龐山民皺著眉,繼續看下去。

有人說諸子出道即巔峰,斐潛認為這句話有些正確,也有點不正確。

正確的是因為春秋的時候是比較典型的封建社會,然後各種學術是根據諸侯各地不同的地方特色而出現的,受到其領主或者說諸侯王的支持,於是學說就變得繁復,思想家自然就變得很多。

舉個例子來說,比如縱橫家,說穿了就是外交家。頻繁的出使各國,也頻繁的變更立場,每個使者都是巧舌如簧,使用利益杠桿做到軍事做不到的事情。

這種縱橫家的強悍在延續幾百年後,就在大一統環境里被消磨沒了。

在華夏大一統的大國環境之中,不會容許有那么幾個人在內部搞東搞西的。

但是有個鄰居就不是這樣了。

東倭在維新之前,各地始終實質割據,縱橫術是大名極其重要的工具和武器。這種外交傳承一直持續到後世現代。所以在後世近現代當中,有時候總是覺得東倭咄咄逼人,似乎從大清到民國,總是在吃虧,其實研究起來,有很多是吃虧在其外交手段上,這些東倭外交家懂借勢,懂大勢,懂換立場,懂搞輿論,能軟能硬,上能撂狠話,搞暗殺,下能土下座,舔溝子,無所不用其極。

而華夏自春秋戰國之後,縱橫家就衰弱了,即便是有些隔三差五被燒一回的文獻傳下來,但是再厲害的文獻也沒有實操經驗,華夏各個封建王朝的對外部門,基本上都是樣子貨色,再也沒有超過祖輩,一幫幾乎都沒出過國的人在管外交,就像是根本不懂農業的文吏在管農業,被啪啪打臉之後才從頭開始學外交。

看了好一會兒,龐山民才將手上的譯文放了下來,驃騎,這究竟是何意?懇請指教。

斐潛笑了笑,指了指桌案之上的棋盤,說道:諸子百家,便如這橫豎之棋盤,後人無數才學艷艷之人,於其上添磚加瓦,塗抹增繪,那么究竟是這棋盤之功勛為高,還是後人之巧思更佳?

斐潛說著,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掃而空,即便是重開新局,依舊是在這棋局之中;

嗯,反正下得都快輸了,干脆找個由頭,不下了。

龐山民有些發愣,盯著棋盤。

咳咳,斐潛裝作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仙民可知,除了黑白手談之外,長安之中還有象棋,還有撲博之術?

龐山民抬起目光,點了點頭。

這便是了。如今若是將這些象棋高手,撲博妙手皆聚集一處爭冠,卻只能行此黑白手談,孰可勝之?斐潛意有所指的說道,春秋百家,便如百棋,各有下法,各有其妙,然如今陷於一處,求全責備,其理可通乎?

人食百谷,有男女之別,有老幼之差,有上下之分,有聰慧者,亦有愚笨者,有力大者,亦有羸弱者,豈可一概而論之?斐潛緩緩的說道,諸子百家,究竟是應先有諸子,方有百家,亦或是先定了百家,方可有諸子?如今天下,又是如何?

這個龐山民有些發愣,目光游動起來,顯然是在思索。

死文化是不能進步的,也不能變動的,就如君子三畏,它就界定了古代聖賢不可損毀的定理,有異議你可以心中偷偷去想,但是一旦說出來,那就施以少正卯之誅,除非整個朝代風雨飄搖,求著改變,不然儒家就是正統,死文化就是主流,一言堂就是封建王朝的正統。

嚴格說起來,孔子也不是原創者。孔子也是自稱述而不作,但是孔子之後,大部分的後學儒生都是依賴孔子做文章的,這就很有意思了。

就像是某個馬猴寫三國,頓時有人跳出來,你這個馬猴,這一點都不三國!三國應該是忠義,是權謀,是黃沙血染,是同榻而眠,是舌戰群儒,是七進七出

嗯,怎么有些怪怪的

反正就差不多這樣。

所以,必須讓華夏的文化,重新活起來,要有更強的生命力,要有更凶悍的戰斗力!

在它還未僵死之前,重新讓其活起來。

斐潛哈哈笑著,忽然哦吟起來: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有永嘆。

兄弟鬩牆,外御其侮。每有良朋,烝也無戎

斐潛指了指桌案上的羊皮卷,如今此便是外侮仙民可勝任否?

想要打贏,想要發展,想要獲得更高更好的進步,就不能是什么動不動不過如此,亦或是太過膚淺,亦或是奇淫技巧,然後輕描淡寫的說一聲棄了,罷了,就算是完事了。

所有工具,都是要拿來使用的,而不是去崇拜那個工具。

孔孟之道如此,亞里士多德也是一樣。

唯心有好的,唯物也不錯,混沌陰陽,邏輯思維,一切的一切,都是人類向這個天下,這個世界蹣跚前行的工具!

人食百谷,為何不能有百種工具?

非要只能用一種工具?

只可以下一種棋?

可是偏偏有這么一些人,看見有人說儒家好,便是罵其為儒家狗,看見有人說西學妙,便是罵其為西方奴,聽著風來就罵雨,見到一斑就罵全豹!若是問其有何法,兩眼一瞪手一攤,老子不懂只懂罵!

龐山民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笑了起來,撫掌接著斐潛的後半段吟唱道:

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儐爾籩豆,飲酒之飫。兄弟既具,和樂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湛。

宜爾室家,樂爾妻帑。是究是圖,亶其然乎!妙哉,妙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