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2章 劍化長虹,刀光似電(1 / 2)

花滿天又沉默了很久,嘆息著道:「我跟著你總算已有十幾年。」

馬空群道:「十六年。」

花滿天道:「這十六年來,我也曾為這地方流過血,流過汗。」

馬空群緩緩道:「這地方能有今日的局面,本不是一人之力所能造成的。」

花滿天道:「我也只不過想將你逼走而已,並沒有想要殺你。」

馬空群道:「院子里那棵大樹,你想必總是看到過的。」

花滿天點點頭。

馬空群道:「這些年來,它一直長得很快,長得很好。」

花滿天目中露出一絲傷感之色,緩緩道:「我來的時候,它還沒有柵欄高,現在卻已連兩個人都抱不過來了。」

馬空群道:「但你若要將它移走,它還是很快就會枯死。」

花滿天只能承認。

馬空群道:「我也和這棵樹一樣,我的根已在這里,若有人要我走,我也會枯死。」

花滿天握緊雙拳,道:「所以……所以你一定也要我死。」

馬空群看著他,緩緩道:「你自己說過,無論誰出賣我,都得死。」

花滿天看著自己握劍的手,長嘆一聲道:「我的確說過。」

馬空群目中也有些黯然之色,道:「我本可逼你去跟傅紅雪交手的。」

花滿天道:「我也一定會去。」

馬空群道:「但我寧可自己動手,也不願別人來殺你。」

他一字字接著道:「因為你是萬馬堂的人,因為你也曾是我的朋友。」

花滿天道:「我……我不明白。」

馬空群道:「你問。」

花滿天忽然抬起頭,盯著他,厲聲道:「我辛苦奮斗十余年,到現在還是一無所有,還得像奴才般聽命於你,你若是我,你會不會也像我這么做?」

馬空群想也不想,立刻接口說道:「我會的,只不過。…」

他目中露出刀一般的光,接著道:「我若做得不機密,被人發現,我也死而無怨。」

花滿天盯著他,忽然仰面而笑,道:「好,好一個死而無怨,只可惜我還未必就會死在你手里。」

他長劍一揮,劍花如落花飛舞,厲聲道:「只要你能殺得了我,我也一樣死而無怨。」

馬空群道,「很好,這才是男子漢說的話。」

花滿天道:「你為何還不站起來?」

馬空群淡淡道:「我坐在這里,也一樣能殺你。」

花滿天笑聲已停止,握劍的手背上,已有一條條青筋凸起。馬空群卻還是靜靜地坐在那里,靜靜地凝視著掌中彎刀。

他竟連看都不再看花滿天一眼,他全身的血肉卻似已突然變成鋼鐵。

花滿天盯著他,一步步走過來,劍尖不停的顫動,握劍的手似也在顫抖。

突然間他輕叱一聲,劍光化為長虹,人也跟著飛起。

這一劍並沒有攻向馬空群,他連人帶劍,閃電般向窗外沖了出去。

馬空群突然嘆道:「可惜……」

這兩個字出口,他的人也已掠起,彎刀也化為了銀虹。

「叮」的一聲,刀劍相擊,刀光突然一緊,沿著劍鋒削過去。

花滿天並不是個不懂得用劍的人,他劍法變化之快,海內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但這一次,他忽然發現自己所有的變化已全部被人先一步封死。

他身子凌空,正是新力未生、余力將盡的時候,銀虹般的刀光已封住了他的臉,閉住了他的呼吸,他突然覺得很冷,冷得可怕。

「你若有勇氣和我一戰,我也許會饒了你的。」

這就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雷電已停了,天色卻更陰暗。

馬空群又靜靜地坐在那里,看來仿佛很疲倦,也很傷感。

在他面前的,是公孫斷、雲在天、花滿天三個人的屍身。這本是他最親近的朋友,最得力的部下,現在都已變成了沒有生命、沒有情感的屍體,就和三個陌生人的屍體一樣。

但活著的人卻絕不會沒有情感的。又有誰能了解這身經百戰的垂暮老人的心情,他究竟有過什么?現在還剩下些什么?

牆上的血也干了,一串串血珠,就像是用顏料畫上去的。

兩個人悄悄地走進來,看見這情況,立刻屏住了呼吸。

馬空群沒有回頭,過了很久,才沉聲道:「傳下令去,萬馬堂內所有兄弟,一律齋戒茹索,即刻准備兩位場主和公孫先生的後事。」

草原上有個茶亭。

馬師們喜歡把這地方稱做「安樂窩」,事實上這地方卻只不過是個草篷而已。

但這是附近唯一能避雨的地方。

暴雨剛作的時候,萬世遺和馬芳鈴就已避了進來。

雨,密如珠簾。

遼闊無邊的牧場,在雨中看去,簡直就像是夢境一樣。

馬芳鈴坐在茶亭中的那條長板凳上,用兩只手拍著膝蓋,痴痴的看著雨中的草原。她已有很久沒有說話。

女人不說話的時候,萬世遺也從不去要她們開口說話。

他一向認為女人若是少說些話,男人就會變得長命些。

閃電的光,照著馬芳鈴的臉。

她的臉色很不好,顯然是睡眠不足,而且有很多心事的樣子。

但這種臉色卻使她看來變得成熟了些,懂事了些。

萬世遺倒了碗茶,一口氣喝了下去,只希望茶桶里裝的是酒。他並不是酒鬼,只有在很開心的時候,或者是很不開心的時候,他才會想喝酒。

現在他並不開心。現在他忽然想喝酒。

馬芳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爹爹一向不贊成我們來往的。」

萬世遺道:「哦?」

馬芳鈴道:「但今天他卻特地叫我出來,陪你到四面逛逛。」

萬世遺笑了笑,道:「他選的人雖然對了,選的時候卻不對。」

馬芳鈴咬著嘴唇,道:「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會忽然改變主意的?」

萬世遺道:「不知道。」

馬芳鈴盯著他道:「今天早上,你一定跟他說了很多話。、萬世遺又笑了笑,道:」你該知道他不是個多話的人,我也不是。「

馬芳鈴忽然跳起來,大聲道:「你們一定說了很多不願讓我知道的話,否則你為什么不肯告訴我?」

萬世遺沉吟著,緩緩道:「你真的讓我告訴你?」

馬芳鈴道:「當然是真的。」

萬世遺面對著她,道:「我若說他要把你嫁給我,你信不信?」

馬芳鈴道:「當然不信。」

萬世遺道:「為什么不信?」

馬芳鈴道:「我…」

她突然跺了跺腳,扭轉身,道:「人家的心亂死了,你還要開人家的玩笑。」

萬世遺道:「為什么會心亂?」

馬芳鈴道:「我也不知道,我若知道,心就不會亂了。」

萬世遺笑了笑,道:「這句話聽起來倒也好像蠻有道理。」

馬芳鈴道:「本來就很有道理。」

她忽又轉回身,盯著萬世遺,迫:「你難道從來不會心亂的?」

萬世遺道:「很少。」

馬芳鈴咬了咬嘴唇,道:「你…你對我也不動心么?」

萬世遺道:「動過。」這回答實在很干脆。

馬芳鈴卻像是吃了一驚,臉已紅了,紅著臉垂下頭,用力擰著衣角,過了很久,才輕輕道:「這種時候,這種地方,你若真的喜歡我,早就該抱我了。」

萬世遺沒有說話,卻又倒了碗茶。

馬芳鈴等了半天,忍不住道:「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萬世遺道:「沒有。」

馬芳鈴道:「你是個聾子?」

萬世遺道:「不是。」

馬芳鈴道:「不是聾子為什么聽不見?」

萬世遺嘆了口氣,苦笑道:「因為我雖然不是聾子,有時卻會裝聾。」

馬芳鈴抬起頭,瞪著他,忽然撲過來,用力抱住了他。

她抱得好緊。

外面的風很大,雨更大,她的胴體卻是溫暖,柔軟而干燥的……「

她的嘴唇灼熱。

她的心跳得就好像皋雨打在草原上。

萬世遺卻輕輕地推開了她。

在這種時候,萬世遺競推開了她。

馬芳鈴瞪著他,狠狠地瞪著他,整個人卻似已僵硬了似的。她用力咬著嘴唇,好像要哭出來的樣子,道:「你…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