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3 可得長生乎(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17 字 2021-06-16

雖然隔著面巾,但由那緊閉的雙眼,沈哲子能想象到錢鳳糾結的表情。在當下哪怕極嗜飲之人,乍一喝到這鍋頭酒,感覺只怕都不甚好。

好一會兒,錢鳳才拍拍胸脯,徐徐吐出一口濃郁酒氣,眸子中滿是驚嘆之色:「狀似醴齊薄釀,卻有焚心燒腹之烈。小郎君所作漿液,實在大異物理,神異別具!」

沈哲子聽錢鳳只是評價鍋頭酒的不同尋常,卻不言口感如何,想來應是消受不起的。對此他早有預料,倒也並不意外,只是笑吟吟道:「此真漿萃取重釀佳酎真髓,叔父覺得以之和服寒食散,是否可行?」

錢鳳尚體會著酒力熱氣在臟腑蔓延,聽到沈哲子這話,眸子頓時一亮。

若非親身體會,他實在無法想象酒水能釀到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程度,那蔓延的酒氣蓬勃揮灑,半點也無內斂約束姿態,一俟入喉,酒力仿佛要滲透臟腑由周身毛孔穿透出來!

原本他是覺得這酒水奇則奇矣,但卻失於剛猛霸道,失了酒醇和綿長的韻味,算不上佳釀。可是聽到沈哲子將之與寒食散聯系起來,頓感二者物理相得益彰,乃是絕配!

「小郎君且稍候,等我取散來和服一試。」

錢鳳坐言起行,一俟有了決定,當即便起身匆匆離開。過不多久,整個人已經換上寬袖大衫,一手持一個青玉琢成的小瓶,另一手則端著尺余長的錦緞盒子。

落座後,錢鳳飛快將盒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些玉質玲瓏器具,如玉盤、玉杵之類,看樣子應該是用於服散的工具。

沈哲子尚是第一次有機會親眼看人服散,雖然深惡此道,但心中總有好奇,便移到錢鳳對面坐下,想要仔細看看時人如何服散。

錢鳳解下臉上面巾,對沈哲子歉意一笑,沈哲子連忙表示不介意。然後錢鳳才輕撫案面,從玉瓶中輕輕倒出一團泛黃粉末,盛裝在玉盤中,以玉杵來回碾壓,還用一個巴掌大紗罩似的物品仔細篩取。

寒食散以五種礦物質研磨調配,顏色越純,說明雜質越少,粉末越細,品質便越高。經過一番篩取後,玉盤中粉末其中較大顆粒都被棄置,剩下更加細微淡黃的粉末被錢鳳輕輕抖入類似坩堝的容器中,以一種近乎透明的汁液調和。

這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極有韻味,由大袖飄飄的人做來,更顯出幾分飄逸雅趣。沈哲子原本還以為所謂服散,便如溶咖啡或奶粉一樣直接沖服就好,觀摩下來,不禁感慨自己還是小覷了時下人有多會玩,嗑葯都嗑的這么風雅。

調和開的粉末並不能直接吞服,以小爐加溫,待見到絲絲白氣冒出後,錢鳳才伸三指輕輕捻起,舉至嘴邊時突然想起一事,神色轉為鄭重,沉聲正色對沈哲子說道:「服散或得一時適意,遺患卻無窮,郎君萬勿輕嘗!」

「叔父請放心,我絕不會沾染此習。叔父你也要及早戒除,世間樂事諸多,豈獨飲鴆服散!」

沈哲子回答道,他實在不願看到錢鳳因此而喪命。

錢鳳微微一笑,眉目間似有愁緒,端起散劑先是輕啜兩次,旋即便一飲而盡。

沈哲子目不轉睛,眼看著錢鳳將散服下,少頃之後,皮膚便以肉眼可見的度轉為紅潤起來。他知這是毒性作下,毛細血管開始腫脹充血,看似紅潤有光澤,但遺禍甚大,往往會造成瘀血腫塊長久不得消散,轉為暗疽瘡腫,一旦糜爛,便有殘疾之患乃至性命之虞。

隨著散力擴散開,錢鳳神情轉為恬淡慵懶,驀地站起身來,繞著房間緩慢步行,動作幅度不敢太大。這是因為皮下毛細血管腫脹充血,皮膚變得極為敏感,稍一大力觸碰摩擦,就會有強烈痛感,這也是為何時人多穿寬松衣服,甚至於絲縷不著。

沈哲子見狀,不敢怠慢,連忙將陶罐移到小爐上,略一加溫,輕舀出將近一兩的鍋頭酒,端著送給錢鳳。

錢鳳此時視線已經略顯迷離,臉上疤痕更是充血鮮紅猙獰,伸手接過酒爵,昂一飲而盡,隨著這酒水入腹,酒力蒸騰之下,神態更顯放達,一邊踱著步子,一邊大聲道:「不夠,不夠!再取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