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 板鹽(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38 字 2021-06-16

虞潭與沈充聯袂行入庄園,賀隰緊隨其後,而會稽孔氏的孔坦尚在其後。沈家與孔氏同樣仇隙不小,孔坦族叔孔愉就是上一任被沈充逐出吳興的郡中正。

原本孔家與虞家聯手抵制沈充,如今虞家已經轉變立場,孔家已是獨木難支。若他家還要惡意針對沈家,反而會遭到其他轉變立場的家族圍攻。

虞家這一場宴會,讓會稽本地這些家族意識到風向已經轉變,紛紛思忖以後該如何自處。若再像以往那樣無視郡府權威,只怕會有不測之禍。但若即刻向沈家低頭,許多人心內又有些無法接受。百人千念,心思各不相同。

沈充今次來除了宣告與虞家已經聯合之外,還和虞潭約定,待其出之日,沈哲子將與其同行返回吳興。意圖達到後,便與一干屬官匆匆離開,並未久留。

等到冬月某一天,天氣晴朗,虞家派人傳信來言道將要啟程。於是沈哲子便打點行裝,帶上少年營子弟們並龍溪卒,趕往錢塘江渡口匯合。

來時輕車簡從,離去的時候卻是浩浩盪盪的隊伍。許多貨車裝載著物品,單單絲絹便有數千匹,其他尚有各種武具,皆是郡府武庫中直接提取出來,帶回武康去用以裝備沈家部曲。

兩支隊伍匯合之後,沈哲子看到虞潭隨行也不少,除了部曲門生之外,尚有幾十名屬員,看來是打算揮余熱,於吳興任上大展拳腳。這正符合沈哲子心意,他還真擔心虞潭老邁之軀,甘於無為,屍位素餐。

前來送行之人不少,兩支隊伍合並後浩浩盪盪往錢塘江渡口去,可是行不多久,前方突然停了下來。原來不知何人以竹籬為牆,將渡口通道侵占了一部分。

在場諸人非富即貴,豈會因此小事而耽擱行程,當即便有人要仆從去拆掉那籬牆以騰開道路。可是位於隊伍中央的沈充卻制止了這些行為:「這籬牆內擺放諸多木板,井然有序,似是苦心勞力之作。此地本無主家,諸位何苦於道途為難。不如將布置之人喚來近前,詢問用意。若只為占道擾民,再來怪咎也不遲。」

聽到沈充這么表態,其他人縱有不滿,也只能按捺下來,附和一聲使君高義。

很快,便有人將一個臉龐紫紅、狀似白身的老人帶到近前來。看到這么多達官貴人雲集於此,老人戰戰兢兢,狀極拘謹,連連告罪。

「你之罪名且不論,那籬牆中擺設何物?」

沈充笑吟吟望著那老農問道,其他人再望向籬牆內,只看到一個個木樁楔在地面,上面則各自支撐著一片數尺見方的木板,木板內盛放著不知為何物的濁湯,潮風拂過,在陽光下如魚鱗生輝。

那老農似乎不願多談,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聽其口音,非是吳人。這不免讓眾人更加好奇,尤其又現這老農乃是最令人生厭的傖子,則更加不客氣,當即便有人怒喝道:「使君問話,竟敢不答!快如實道來,若再敷衍,即刻便將你滿門治罪!」

老農被逼迫不過,才苦著臉說道:「籬牆內之物為我家鄉獨有之技法,名為鹽板。淋鹵板上,風吹日曬,鹽自析出,無廢薪柴鍋灶。小民本渤海人士,全家逃難至此,家資耗盡無力南行,才在江邊施行此法,制取板鹽換些財貨南行,實在不敢有意侵擾諸位使君。」

聽到這話,場中眾人臉色皆是一變,會稽臨海,各家便不乏繞海煮鹽之業,深知煮鹽耗柴之劇,而且人力耗損極大,因此價格才高企不下。可是聽到這老農說只要將鹵水澆入木板,風吹日曬便能得鹽,心中自是無比震驚。

虞潭聽到這話,眸子也是一亮,當即便命人端來一方鹽板,仔細查看。只見這鹽板內鹵水漸漸曬干,底部已經有微小鹽花凝結,他不顧鹵水渾濁,用指甲摳下木板邊沿一塊鹽巴,丟入口中細細一品,臉色更是凝重。

「士居請看!」

讓人將鹽板遞給沈充,虞潭雙目灼灼盯住老農,凝聲道:「老先生不必驚慌,我等並無怪咎之意。你鄉中這制鹽之法能否仔細道來?若能推及江東,使萬民受惠,老夫願為你表奏奇功,裂土封爵未嘗不可!」

眾人聽到這話,也都紛紛圍了上來,想要第一時間聽講這北地獨有的制鹽之法。鹽業暴利,人難受其惑,適逢其會,聽此秘聞,豈能錯過!

沈哲子與老爹相對一笑,以勢迫之,何如以利誘之。曬鹽之法,惠及萬民,其中巨利,又豈是一家能夠獨享。與其荒年抱玉死,何如順勢建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