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 送君黃泉(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03 字 2021-06-16

沈哲子聞言後笑一聲,說道:「既是以武立業,總有初歷陣仗一刻。今次在我鄉土,各家合謀圍攻,我之安全無虞,就當增長一次見識。」

錢鳳聽到這話,便也不再多勸,只是拍拍沈哲子肩膀笑道:「旬日之後,與小郎君共賀此勝!」

行至前庭,千余部曲早已整裝待,其中還雜有少年營一部分子弟兵,沈哲子今次就要帶他們同去見識一下,何為羯胡,何為殺胡!

沈哲子本來不願再上牛車,但若強騎與之身形匹配的馬駒,則氣勢更顯不足。末了還是被沈牧推上車駕,腳踏車轅將手中佩劍一揮,喝道:「亂我鄉土者,殺!」

「亂我鄉土者,殺!」

沈氏部曲齊聲響應,聲震雲霄。其中尤以少年營那一批子弟兵最為踴躍,他們被安排在沈哲子車駕附近,充作親兵,也是保護,一個個吼破了音,臉紅脖子粗。

「出!」

沈牧今日亦是一身戎甲,頭頂紅纓兜鍪,少年英武,氣勢十足,跨於馬上將手中鐵矛一抖,一行人便向苕溪之北開拔而去。

寒冬臘月,曠野寂寥,千余人馬肅穆而行。前方沈牧率領數十騎兵斥候於鄉野鋪開,前後穿梭以傳遞消息。

沈哲子端坐車駕中,兩名御賜班劍甲士隨行兩側,與中軍徐徐前行。沈氏旌旗招展,雖無幢蓋禮器,卻自有士氣肅然!

沿途不斷有交好家族率眾而來,多則數百人,少則二三十。此行必勝之仗,沈家不只要展示其家部曲家兵的悍勇,還要顯露出龐大的鄉土號召力!

傍晚時分,行出武康時,整支隊伍已經擴充到三千余人,浩浩盪盪,如一道洪流在荒野推進。

各家人員駁雜,隊形難免散亂。沈哲子雖然不通軍務,也知戰陣廝殺,絕非人越多就越好,因此在入夜後,便令沈家部曲加行軍,漸漸與後方人馬拉開距離。

寒月如鉤,掛於天際,夜幕中不時閃爍起燈火光輝,夾雜以爆竹鳴聲,在這肅穆的北上行軍中,新年的步伐由遠及近。

晨星破曉後,沈哲子與虞潭所率領的烏程兵在苕溪北庄外會師。如徐家、丘家等距離苕溪北庄較近的家族部曲,已經在虞潭調度下將這庄園四野封鎖,挖溝決渠,依稀晨光之中,那座庄園已成絕地,遠遠可看到驚慌的人影攢動。

看到沈哲子所率領的沈家部曲,以及後方數量更為龐大的各家家兵,虞潭對吳興的武勇之風又有一個更深刻認知。他以郡守之尊,往來奔走,不過集兵千余,又郡中吏戶庄丁者,才湊齊將近三千人,其中還不乏徐家這種沈家附庸。

然而沈家除夕兵,元日至此,旦夕之間,已集四千之數!這一份鄉土威望,遠非那些高高在上的吳中清望高門可比!

兩軍匯合後,沈哲子傳令家兵:「掘土起灶,辰食巳攻!」

於是家兵們便各入壕壘,抓緊時間休息以補充體力,等待開餐,養精蓄銳後起進攻。

虞潭讓烏程兵騰出壕壘,繼而前推設柵,將庄園牢牢封鎖,預防困於其中的羯胡突圍。然後才將沈哲子並各家領軍者等一干人請至自己的軍帳中來,對眾人環施一禮,說道:「多賴眾位高義,助我討賊,今日之恩,銘感五內!」

眾人聽到這話後,紛紛表態道:「使君何須多禮,吳興為我鄉土,豈容羯奴肆虐!嚴氏悖逆之門,目無貞節大義,我等深感為恥,誓不與其共戴一天!」

沈哲子則招招手,便有家兵將剪臂反縛、臉色灰敗不堪的嚴安推入帳中,旋即他上前一步,解下自己佩劍雙手奉上:「請使君執此禽獸之耳,與我鄉人共誅逆賊!」

「請使君執耳!」

眾人也都紛紛上前,出言附和。

虞潭看一眼垂奉劍,狀似恭謹的沈哲子。事到如今,他早已深知自己只不過是這父子手中懸絲傀儡,由其擺布。但偏偏心內卻難生出抵觸之意,只因一步一步行至此時,完全出自他自己的意願。

沈氏非但沒有逼迫,反而屢屢相助。哪怕事到如今,這少年依然恭謹,請其為盟主,主持今次之戰。哪怕僅僅只是一個虛名,他心內也確實頗感欣慰。

「小郎君所言當仁不讓,猶在耳邊。今日與諸位並肩戮力,揚我吳中壯義!」

虞潭大笑一聲,接過沈哲子奉上之劍,驀地揮劍劈下。一聲凄厲慘叫,嚴安倒於血泊之中!

「壯我體魄,護我鄉土!亂我家園,刀兵誅之!羯胡血肉,肥我田畝!言出必踐,無功非人!」

一串稍顯稚嫩的歌謠聲在軍帳外響起,忽有寒風掀開帷簾卷入帳中,令眾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東面魚白漸露,一點金芒沖破霞雲而出!

破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