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報仇(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78 字 2021-06-16

建康城東郊一片蘆葦盪中,一眾各持刀兵、看似煞氣十足的壯漢們在其中穿梭疾行,其中為者便是南頓王的門客,那個髡大漢彭會。

「將軍,咱們冒了不小風險,才將那群傖子擒拿下來擄出城外,為何要這么輕易就將人縱走?」

一名額前橫著一道刀疤,望去頗有幾分猙獰的壯漢好奇道。彭會早年在北地廝混時,曾在羯胡那里獲得一個雜號將軍官銜,因而部眾們都以此稱之。

聽到這個問題,眾人也都紛紛望向前方的彭會。他們這些人湊在一起,往年在北地劫掠為生,本性都是殘忍好斗之人。如今雖然投入南頓王府,衣食俱有供養,生活可謂無憂,但對於這群過慣了刀口舔血的凶人而言,這樣的生活未免過於寡淡無味。

因而領了這一項差事後,一眾人都是磨刀霍霍,准備大開殺戒,然而臨行動前卻被嚴令不得妄傷人命。得手後一夜狂奔數十里,又在城郊荒野中藏匿數日,忍受蚊蟲叮咬。然而到了最後關頭,得到的命令卻是將這些俘虜丟在荒野中,他們這些人就此撤退。

「大王之令,豈容你們質疑!」

彭會心情也不甚開朗,頗多郁悶,聽到這質疑聲,當即便沉下臉來怒聲呵斥道。不過終究是跟隨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老部眾,看到眾人皆是困惑而又不敢言語的模樣,他忍不住嘆息一聲後說道:「如今我等投入大王門下,早非昔日大江流寇,但凡做事,不能與以往那樣再無顧忌。」

「殺那傖子只是一件小事,但他終究是北地望族舊姓,稍加懲治不害人命還倒罷了。但若真殺了他,都中郡府之類迫於物議或要嚴查到底,屆時對大王而言也是一樁麻煩。況且,似這等望族子弟,名望較之性命還重要得多。他們敢悖於大王意願,今次一場教訓,足可讓其聲望掃地,這可比殺了他們要嚴重得多!」

眾人聽到彭會解釋,心中雖然仍有不解,但不滿的情緒總算有所緩解。繼而便有人笑語道:「說來也是可笑,那傖子近來在都中名望不低,什么武略之選、知兵之才,原來也不過爾爾。幾次沖殺不走,便乖乖棄兵投降,半點武勇血性都無。如此不堪,居然也配受人贊譽!」

旁邊又有人笑道:「難得就在人家有一個好出身,王廣你這姓氏不差,差在你大父沒有落籍琅琊。若不然,我等如今都要稱你一聲主公、使君,何須再伏於旁人門下聽用差遣。」

那被人笑語調侃的王廣聽到這話,也是忍不住頓足嘆息:「同為王門後人,際遇卻是天地之差,怪只怪我阿爺、大父,不能給我掙個大好出身!」

彭會聽到這話後,回頭給了那個王廣一巴掌:「怎可辱及先人!你等又何須自憐,王侯公卿俱是人做。我等武勇俱有,所差不過一個出身而已!如今咱們俱投入大王門下,相謀大事。異日大王執住權柄,咱們這些從龍者也都是豹尾封侯之選!如今歷陽蘇內史之位,未必不可進望。幾代下去,也是名動當時的名門望宗!」

聽彭會描述的這個美妙前景,眾人也都是喜形於色,一路上已經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助南頓王成就大事。以往舍命相搏,不過只為些許財帛而已,如今卻有一個豹尾封侯的浩大前程,想想便令人血脈賁張!

聽到手下人興高采烈的談論,彭會心中也是頗為振奮,益覺得投靠南頓王乃是平生最為得意之舉。若無此等際遇,憑他草莽卑濁之人,豈敢此美夢!

一眾人且言且行,很快便穿過了這一片蘆葦盪,沿著荒嶺之間的小徑進入了建康城東郊一座園墅中。進門之後,彭會沉聲吩咐眾人道:「這幾日我等都要留在此地,等到都中這一陣風頭過去之後才能回城。你等平日都要安分一些,若是耐不住寂寞出門游盪泄露了行蹤以致壞了大王之事,可不要怪我不顧昔年情誼!」

眾人聽到這話,紛紛凜然回應道:「謹遵將軍之令!」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自己這一行人的行跡早已經落在園墅對面高坡上的觀望者眼中。看到那一眾人行入庄園後,那望風觀察者便悄悄行下高坡,由另一個方向繞行下來,翻身上馬後往都中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在蘆葦盪的另一角。手腳俱備捆縛的杜赫橫躺在草甸上,渾身已被蚊蟲叮咬頗多紅腫。

同樣被捆縛的部曲們互相解開束縛,然後才匆匆上前將杜赫攙扶起來,其中一人不乏忿忿道:「前夜六郎為何要讓我等棄械?那偷襲之人雖眾,我等拼死亦能殺出一條血路,送六郎突出重圍,絕不會受如此羞辱!」

杜赫在草地上坐著活動一下麻痹的手腳,聽到這話後便笑道:「我等在都中,既無難解之舊仇,又無豐饒之財貨。我雖不知那些人之來意,但在這京畿中樞之地,殺我無益,反倒是自惹罪禍。既然如此,何必拼去人命作無謂搏殺。世有亡命之徒,小隙即可輕捐其身。諸位皆我手足,豈能輕易赴死!」

杜家部曲們聽到這話,心中不乏感慨,但嘴上還是說道:「終究太過犯險!那些凶徒來勢甚急,惡念不小,六郎你若計差,便是喪命之局!以後切不可再為此舉,若你真……唉,我等日後泉下如何面見先主公啊!」

「一次已是驚心,豈可再盼!」

杜赫嘴上語氣雖是輕松,心情卻很沉重。前夜於庭門之內遭襲,他便已經大約猜到來者是何方人馬。建康城守備雖然松弛,但卻也並非出入無禁的荒野,大桁籬門附近都有宿衛嚴查,以防再有亂民沖擊。能在都中調集百余悍卒者本就不多,對自己懷有惡意者便更少。

這么一想,答案便呼之欲出,多半是那位南頓王了。至於南頓王為何會針對自己,杜赫也很快便有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