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6 難得青眼(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08 字 2021-06-16

房間中,皇太後兩眼隱有紅腫,雖然心情仍是復雜,但情緒總算是平復下來。

她身邊並無人侍立聽用,沈家雖然有所准備但卻被她推辭了,這大概也是她眼下僅有的維持自身尊嚴的方式。畢竟在以前很長一段時間,她對沈家的態度都不算太友好。

早先她所信重的大兄危急時刻棄城而逃,反而是她一直薄視的沈家冒著極大風險將她營救出城,如今每多承受一份沈家的恩惠,她心內便多一份煎熬。但與此同時,她更深知眼下的自己連拒絕這一份恩惠的底氣都沒有。這對於向來頗有自矜的皇太後而言,不啻於一種折磨。

這時候,庾翼也暫時壓下心內悲傷,斷斷續續跟皇太後講起稍後的計劃,他眼下心內仍是一片混沌,所言多是歸途中沈哲子予他的灌輸。

「惟今之計,多思其余已經無益。歷陽兵犯京畿,其行跡乃是大逆,若再擅害皇帝陛下,則更是法理難容,自蹈死地。所以,皇帝陛下雖然陷於京畿,暫時應是安危無虞。」

皇太後聽到這里,也是默然認可。庾翼做出這結論的理據暫且不提,也唯有作此想,她心內才能安定一些。

「二兄居於晉陵,三兄經濟京口,四兄坐鎮吳郡。大兄雖已不在,但皇太後只要能投於幾位兄長,未必不能有所進望。屆時行台草創,號召各方勤王,大義於此,賊勢難久。」

庾翼深吸一口氣,繼而又說道:「大兄雖有赤忠之心,做法確是有失權衡,致成如此大禍,我家已不敢自辯,惟求兄弟一心,捐此身以赴國難,唯有如此,敢言不負君恩。」

皇太後聽到這里,眼中漸有神采,繼而開口道:「是了!局勢未至最壞,早年王氏弄亂,其勢遠勝歷陽,先帝居中調度,仍能力挽天傾!當年先帝所恃,高平郗公之力甚多。如今我雖婦人,但也願往淮北而拜郗公,禮請義士共赴國難!」

「皇太後陛下切不可作此想!今夕不同,絕不能獨厚郗公而薄其余!」

庾翼聞言後臉色已是大變,他心跡雖然尚是混沌,但基本的危機感卻還存在。余者盡皆不論,惟今之計,只有將平叛的主動權緊緊握在他家手中,來日叛亂平復後才有可能借此消弭些許罪過。淮北兵強,若再復肅祖舊事信重郗鑒,那么他家將更加可有可無,不異於將性命置於人手!

皇太後聽到庾翼態度如此激烈的表示反對,當即便是錯愕:「為何不可?」

「皇太後難道不知,夕日之歷陽,何人所薦歸朝?誠然郗公舊姓故勛,德隆望高,但其治下淮北諸將,卻皆為歷陽昔日同流。泉陵公余部之亂未久,難道淮北諸將真就可以信重無疑?」

為合家性命而計,庾翼也不得不將隱患描述更深一層,以期能夠阻止皇太後之念。略一沉吟後,他又說道:「況且今日之時局,較之往昔也是大異。郗公與太保日趨情契,早間便不奉中樞詔令益兵於王氏。若再信重無疑而重托,死灰未必不能復燃……」

聽到庾翼所言,皇太後亦是倒抽一口涼氣。早先雖有大兄棄城而逃深深傷了她的心,但途窮至此,她終究還是對母家親人信重更多。況且庾翼所言俱為事實,並非攀咬污蔑,仔細思來,郗鑒確是不能太過信重。

「郗公不可過信,歷陽兵士又是惡極,該要如何平叛?」

皇太後這會兒眉頭深深蹙起,頗有一籌莫展。她雖然有臨朝之責,但早先國事盡付大兄,大事權衡委實非其所長。

正在這時候,門外沈家仆人通報沈哲子請見,庾翼在房中眸子一閃,繼而低語道:「皇太後緣何不見眼前?佳婿若此,何必再求其余?」

聽到這話,皇太後卻是有些茫然,固然早先的印象一時難改,但庾翼眼下提醒卻又讓她不得不深思這個可能。一邊沉吟著,她一邊讓人將沈哲子請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