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3 行台南歸(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12 字 2021-06-16

八月,江州刺史溫嶠率部北上,駐於小丹陽。

沈哲子得知這個消息後,便與庾條、庾冰一同出城相迎。

相對於荊州軍的兵勢雄壯,江州軍要稍遜幾分,今次隨溫嶠入都的只有三千人。但這並不意味著江州軍戰力就弱,以往江州的定位是荊州的輔弼,但也不乏鉗制之效。

江州本就是從荊州和揚州各分一部分建州,當南北對峙局勢緊張、將要爆傾國之戰時,江州是荊州的補充和後援。但在局勢平穩的時候,江州則又作為一個平衡點和緩沖地,調節荊揚之間上下游的關系。

尤其在庾亮執政的後期,江州更是唯一一個他能施加影響的方鎮,所以這一時期的江州,軍力極為強盛,甚至不遜於荊州。江州本部兵力有將近兩萬,還有五千余蠻部義從,加上萬余戰斗力稍遜的郡兵。而在歷陽叛亂之初,溫嶠又緊急征召良家為軍,江州軍力更是達到頂峰的近五萬人。

當然,單從表面數字來看,荊州軍八萬余眾仍是遠勝江州。但是,荊州方面外患也多,要防備各方,真正能夠投入江東戰事的軍力並不比江州軍多。正是因為有如此龐大的軍力,在蘇峻翻盤最初,陶侃還沒有確定加入平叛的時候,溫嶠才能牽制住歷陽方面的主力,讓戰事沒有往更惡劣的方面展。

沈哲子能夠在京口方面有所布劃,乃至於完成分割揚州的目標,也正是因為江州軍在戰事最初不遺余力的戰斗。所以,無論於公於私,對於溫嶠,沈哲子心里都是充滿敬意和感激的。

尤其在時下,陶侃雖然已經入都,但是在某些條件方面與王導仍在僵持,迎接迎接行台歸都的日期遲遲未決。溫嶠在這個時間北上,他的意見將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雖然溫嶠今次入都所率兵眾不多,但是戰事已經完結,接下來最主要還是政治上的較量,軍力多少並不算重要。而且,溫嶠在京畿左近能夠動用的力量也並不僅僅只是麾下三千眾,眼下尚在江北歷陽左近活動的王愆期、毛寶等人,都是江州部眾,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過江南來。

陶侃入都後,沈哲子諸多軍事職權雖然都解除,但是最重要的台城防務還握在手中。有了江州軍的援助,內外呼應,即便是上升到武力對抗,他們也有足夠力量抗衡荊州軍。

進入江州軍營地後,沈哲子等人很快被引到了溫嶠的中軍大帳。一進入這帳中,便有一股濃烈的湯葯味道撲面而來。而嗅到這股味道後,沈哲子等人臉色都變了一變,庾冰更是驚詫之色形於面上:「難道溫公在戰陣負傷?嚴不嚴重?」

關系到溫嶠的建康安危,由不得庾冰不緊張。庾家在時下這局勢中處境仍是微妙,雖然已經與沈家等吳中人家達成聯合,但吳中人家也有私心,行台歸都之事遲遲未決,給彼此的合作帶來一點不可測的苗頭。

溫嶠與庾亮素來親善,而且江州也是庾亮在世時經營頗久的一個方鎮力量。庾冰素來深受大兄影響,自然將溫嶠視作他家未來最牢固的盟友和依靠。假使溫嶠建康堪憂,不能提供足夠的護庇,那么庾家真是前途未卜。

帳中兵士不多,沒人回答庾冰的問題,幾人入座後又等了片刻,帳後才有幾名親兵抬來一具卧榻,溫嶠正靠在榻上。他滿面病容,神色有幾分憔悴,整個人都瘦得近乎脫形,迥異於早先的風采。

眼見此幕,庾家兄弟連忙起身迎上去:「溫公怎會如此?」

沈哲子也起身上前,站在了庾冰的身後。他自然清楚溫嶠為何如此惡疾纏身的模樣,他對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本就不抱信心,尤其是中風這樣在後世都難治愈的大病。雖然早先有防患於未然請葛洪幫忙診治,但其實心里那根弦一直沒有放松,唯恐突然聽到溫嶠暴斃的消息。

此時看到溫嶠雖然境況堪憂,但眼神還算矍鑠,不似是命不久矣的模樣,沈哲子才松一口氣。看來該生的還是生了,不過早先的努力也不是沒有效果,溫嶠雖然中風作,但幸在性命無憂,還能節制大軍從容布置剿殺了蘇峻殘部,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溫嶠靠在榻上,要讓人扶持才勉強坐起來,那瘦削的臉上擠出一絲艱難的笑容,對庾家兄弟說道:「總算、總算沒有因、因這殘軀惡疾害了國事,沒、沒有辜負先帝和中書的重托……」

說著,他的視線轉向沈哲子,眼中喜色更濃,不乏感激,似乎還打算抬手示意,但氣力卻有些不足,最終只是對沈哲子點了點頭。他這病症爆過程可謂凶險,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早先沈哲子有所洞悉加上葛洪灸治,只怕這條命都難保下來。

聽到溫嶠說話有點漏風口吃,不太利索,沈哲子心內不禁一嘆。後人評溫嶠是晉世一等人物,出將入相,即便不以功事而論,此公明知惡疾隱患在身,卻仍能不辭辛勞,興兵勤王,雖然沒有戰陣搏殺的凶險壯烈,但那種坦然赤誠的心境也是常人難及。

「溫公怎么病重如此,可請良醫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