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5 萬里顏少(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255 字 2021-06-16

他對桓溫有這樣的信心,或者說如果桓溫自己不能走出自己所劃定的囚籠,那就不是他所熟知的桓溫了。世間苦難之眾何其多,他又何必為了一個庸碌之人多費心思。

摘星樓三樓上正有許多世家子弟,三五匯聚,談笑風生。當沈哲子行到樓上的時候,眾人視線轉望過來,紛紛頷示意。也有許多人看到站在沈哲子身後的桓溫,不免笑逐顏開,紛紛上前問候。

譙國桓氏眼下雖然不是什么高門顯宗,但桓溫的父親桓彝名列江左八達,生前坐鎮大郡,死得又是忠貞壯烈。擁有這樣的家世,桓溫的交際圈子自然也不算低,因而在樓上頗有一些舊識。

胡潤跟在桓溫身後,神情則要拘束得多。他是第一次涉足到這一類的圈子,雖然席中這些年輕人看起來與普通人也沒有什么區別,尤其是全都穿著一樣的綀布衫,言笑之間所談論的也不乏食色話題,一個個看起來也沒有什么別樣雅趣風骨。

但是聽到庾曼之介紹這些年輕人各自的家世和身份,胡潤卻是忍不住驚嘆連連。比如尚書令溫嶠之子溫放之,大尚書鍾雅之子鍾誕等等。這些年輕人實在也沒有多出奇,甚至胡潤不乏動念若真是武力較技,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包括庾曼之在內,都未必是他對手。

但是,這些年輕人各自所掌握的資源,所擁有的基礎,卻是他一生拍馬難及。譬如其中一個不慎顯眼的江夏李充,其父早年居任江州便是他家恩主,那時候的胡家在江州也是風光一時,而等到這位李使君病逝,他們胡家家勢便一落千丈,乃至於因為早年的作風強硬而被鄉人們圍攻,最終家業俱毀!

正是因為切身感受到權勢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所以在面對這些看似平平無奇的年輕人時候,胡潤便免不了倍感約束,言談都變得不再從容。

沈哲子親自下樓去迎接,便足以顯示出對桓溫的重視,別的也都不用再多說。況且桓溫也是名士之子,忠烈之後,很快便與席中這些年輕人言談甚歡。

時下雖然孝義大昌,但是禮法松弛。等到後世理學漸盛的時候,桓溫如果在喪居期間外出游樂,那是大大的污點。但是在時下而言,並沒有那種約束,時人更推崇至情至性,對人欲不是壓抑,而是失於放縱。

像是袁耽居喪期間還去幫助桓溫賭錢,謝尚安葬完叔父謝裒之後便脫了頭巾前去赴宴飲樂,飲至半途才現喪服還沒有脫去。這樣的事跡或是悖於禮法,但又何嘗不是真性情的流露。

桓溫雖然入席,但卻並不飲酒,可見仍是哀痛於父親的死亡,以此約束自己來緬懷。

沈哲子在席中坐了片刻,饒有興致的打量一番胡潤,倒不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相貌異於常人,而是其人身上有一種他似曾相識的氣質流露。

他見庾曼之雖然熱心為胡潤介紹,但是這個年輕人神態舉止卻頗多拘泥,顯然不是長久混跡於這一類的交際中。而且其諸多禮節不乏粗疏,略具蠻風,不免讓沈哲子有些好奇。

「長坐勞形,胡兄可願伴我閑游片刻?」

略一沉吟後,沈哲子起身問邀請道。

胡潤聽到這話,心內已是狂喜,他正愁找不到機會在駙馬面前自陳,忙不迭起身跟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