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8 禽獸之聲(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86 字 2021-06-16

但聽他這么說,眾人反倒有些相信,彼此不過只是一江之隔,沈氏江東豪的形象早已經深入人心。從他們自己的角度而言,能夠守住自家鄉資不失已經是很難得,也實在沒有想法遠奔過江再去搜羅什么產業。

在場這些人,除了陳勉是為了來找茬之外,其他或多或少都有此類的想法。正因為此,他們才肯冒著風險來見上沈哲子一面。

此時聽到沈哲子這般表態,在場眾人不免松一口氣,暗道事態沒有失控,總算是行到自己所預想的軌道上來。那個老者秦黎開口道:「沈駙馬所言,正是我等之惑。雖然我等心內也都盼望王師能夠早日過江,北遏羯奴凶勢,但也知江東亂後方定,此刻不宜再有更大籌謀。今日相見,確是有此一問。」

「既然講到這里,諸位不妨再請入席,聽我仔細道來?」

沈哲子又恢復彬彬有禮的模樣,笑著對眾人說道。

眾人今次到來,畢竟不是為了挑釁,能夠坐下來談論自然是最好,於是各自吩咐已經沖至樓內的隨從們收起兵刃,倒也並不急著讓人退下,畢竟樓內還有拔刀對峙的兩方。

原本緊張的氣氛,因為沈哲子與旁人的對話而有緩和,這就讓那個陳勉和邢岳變得有些尷尬,有些進退失據。

「這狗賊口悖逆之言,你乃是真正江東王臣,難道就不作論處?」

邢岳手里仍然持著兵刃,只是神態頗不自然,有些不忿的望向沈哲子。

而對面的陳勉聽到此言,只是冷笑,神態中不乏嘲諷。江東王臣?他雖然平生不曾過江,但也聽說過沈家在江東早年劣跡。相對於自己只是說說而已,對方才是真正的悖逆門戶。不過在沖動之後,他也確實有些後怕,如果真在這里生了沖突,他這一行只怕很難勝得過沈哲子所帶來的人馬。

對於這個邢岳,沈哲子心內已是不乏好感,聽到這話後便笑語道:「北地羯奴肆虐,王業偏安於江東。陳君中原故人,遠於王道久矣,一時激言,未可致罪。不教而誅,謂之虐也。況且,我雖然是王臣,但卻並無訓教地方的職任。就算真要加罪,待其罪證確鑿,再罪不遲。」

聽到這話後,那邢岳眼眸不禁瞪大,現在說自己沒有訓教地方的職任?剛才自己冒犯的時候,怎么沒有這么彬彬有禮!

「哈哈,倒不知沈駙馬居然還是一位純正干臣!既然如此,我對你所言也沒有什么興趣,那就先告辭了!」

陳勉對沈哲子的話卻有頗多不屑,不過也明白對方態度真是強硬,自己還是有所小覷。再留下來,也不會爭出什么結果,趁著對方似乎還有所忌憚,不如早早歸家,或戰或逃都早作准備。

說完之後,他也不看眾人,當即便將佩刀收起,准備率眾離開。

「陳君這么說,似乎真以為我是孺子可欺?真抱歉,你不能走。也請諸位幫我留客,畢竟今日會聚不易,日後或是天各一方,或是陰陽殊途,未必還有再見之期。」

沈哲子能夠理解陳勉的那一番說辭,但並不意味著就會放縱。作為一個外來者,他如果對陳家趕盡殺絕,難免會讓旁人心存忌憚繼而疏遠排斥,但並不意味著就會放過此人。

直接殺了,痛快是痛快,但卻很難讓所有人都明白到原因。人最愛捕風捉影的論事,旁人未必會關心他是因何干掉陳家,只會記住這個事實而對他家有所警惕,不好再更作交流。鈍刀子割肉,既疼且能將之豎作一個靶子,以警後來。

「是啊,陳君。沈駙馬盛意拳拳,未因失言而有責,何妨坐下來聽一聽沈駙馬要說些什么?」

席中眾人,包括那個老者秦黎在內,都聲勸陳勉。他們雖然想不通沈哲子為何要如此,但這態度卻是讓他們隱有放心。

他們最擔心就是對方仗勢凌人,如今陳勉算是得罪狠了,但卻還能留一線余地,可見並非完全蠻橫不通之人。而他們對陳勉也都乏甚好感,讓其留下來看著他多吃癟一會兒,也算是賞心悅目。

「好,好得很!我就不妨聽一聽,沈駙馬會作何高論!」

陳勉臉色陰晴不定,沉吟片刻後還是又返回來,原本他難的底氣便是建立在同仇敵愾的基礎上,可是現在因為他態度過於激烈,反而將自己孤立起來,這時候如果再太過強硬,對他實在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