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4 情寄杯中(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76 字 2021-06-16

這些人態度如此端正,一方面自然是因為沈哲子沒有偏視冷落,帶契他們一起財。另一方面也是親眼有見前不久沈家直接與琅琊王氏杠上,結果已經很分明,就連琅琊王氏這樣的老牌豪門都已經打壓不下沈家,他們這些江州豪宗又何必得罪根本不必得罪的新出門戶。

沈哲子聞言後便笑語道:「既然諸位都是盛意拳拳,那我也就不再多作虛言。」

說著,他便將陶侃所請求的事情講述一遍,繼而又笑道:「陶公國之干城,為國勞力,克虜辟疆,既因此困有告,我是義不容辭。二十萬斛糧,於我而言,雖不算少,但也不多。不過唯有一慮,一者江,一者江尾,彼此各居東西,路途遙遙。況且此為軍用,若有貽誤時期,那是誤國大罪,不能不謹慎。所以我是想請問諸位,可有助我?」

眾人原本還是笑容熱切,可是在聽到沈哲子的話後,各自就都冷卻下來,神情中不乏為難。他們本以為沈哲子所困只是近都自家之事,若能幫得上忙,自然是一個人情,但卻沒想到此事還涉荊州,那就有些難辦了。

沈哲子這么說,無非是想請他們濟糧荊州。其實這種事情,他們以往不是沒有做過。畢竟家大業大,自然也要多方下注。可是現在的形勢是,很明顯建康這里機會要比荊州方面大得多,更何況王舒那里就差與陶侃直接撕破臉,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去反幫陶侃,耗費物用不說,還有可能得罪頂頭的上官,這就實在為難了。

更何況,二十萬斛糧啊!無論放在哪一家都是一個大數字,時下可不是人人都有這位駙馬如此豪氣,整整二十萬斛糧,只得一個不多不少的評價。

眼見眾人突然變得沉默,整個宴席氣氛都隱有尷尬,沈哲子倒也並不意外。他當然不能直斥這些人只顧庭門私計,不恤國用,那根本就沒有道理。大話誰都會說,可現在是張嘴就要拿出白花花的米糧,又有多少人有那種毀家紓難的高尚情操?

更何況,在時人看來,陶侃想要收復襄陽,難道目的就是純粹的為國效忠?只怕陶侃自己都不會這么想。

「既有此請,我也當然不會讓各位為難。二十萬斛糧,我這里均分作十份,請諸位量力認領。糧至荊州後,請荊州開具回執,持此至都,我將原數償付,且每萬斛糧增補兩千斛。除此之外,年後都內東市營建在即,今日諸位有助,來日我自有所回報。」

沈哲子開出自己的條件,然後又說道:「此為門內私誼,不涉公義之論。今日有助,銘記於心。」

眾人聽到沈哲子開出的條件,原本臉上的為難漸漸褪去,繼而便開始低頭思忖起來。的確二十萬斛糧對他們每一家而言都不是小數目,但如果僅僅三五萬斛,稍加籌措,不是籌措不出來。

正如沈哲子所言,籌糧只是小事,運糧才最困難。但他們以往其實與荊州軍也不乏這方面的往來交易,其實渠道是有,只是權衡成本遠不及運到建康獲利大,所以才放棄了。

沈哲子這里開出一萬斛糧給予兩千斛的補償,如果是在夏秋水運便捷時可謂優厚,扣除耗損還能有所盈余。可是現在,江州本身水運便不及吳中便捷,又到了初冬枯水季節,單靠人畜運輸的話,成本就會大增。兩千斛糧其實並不能完全補充他們運輸的消耗。

但是,他們把糧運到建康來,也是需要消耗的。彼此抵消之下,即便有所虧損,也完全在可接受程度之內。這一點損失,不只能夠示好沈家,還能在荊州得一份人情,而且沈哲子還有更多許諾。如此合計一番,便讓他們怦然心動。如此一來,區區王舒的惡感,也不算什么了。王家丟了這么大的面子都找不回來,難道就敢因為這點小事而對他們橫加打壓?

先反應過來的便是那個熊誦,在庾條連連打眼色之下已經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寒家雖是陋居江西,但也是心仰忠義。量力而為,願意認領三份,以濟駙馬之困,必不逾期。」

有了這一個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踴躍而起,各自認領。在場六七家,區區十份名額很快就哄搶一空。

那熊誦搶先認領,獨得三份,眼見其他沒有分到的人家轉望向他,哪還猜不到那些人的想法,當即便又表示道:「駙馬受托陶公,雖是門內私論,但心跡仍是坦盪為公。什么兩千斛補助之類,我家實在不能腆顏受之……」

沈哲子聽到這話,連忙舉手打斷:「先前已經言定,此為門內私誼,不涉公義之論。諸位今日助我,銘感五內,來日必當有報。盛意拳拳,實在受寵若驚,未來或是仍要長勞,頻謝未免生疏,情寄杯中,飲聖!」

眾人聞言後,便也紛紛舉杯。只是心內對於沈哲子所言,各生出幾分思量。未來或要長勞?看來沈氏對於目下勢位仍有留力,不乏長足進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