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0 害我者世道也(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04 字 2021-06-16

「冠帶不行,君子何衣?如此壯聲,久有不聞。沈維周,確是盛名不虛,使人蹈行其後,雖死而未悔。人或諷之巨利邀寵,狂言邀幸,實在性窄言狹,非是德音!」

台內劉也收到了沈哲子在江邊所誦讀的悼文,眉眼之間不乏激昂色彩,捧著那悼文細誦幾遍,繼而才回過神來,抬頭問道:「既已悼祭完畢,駙馬又去了哪里?我知他家庭內多有求告人家盤桓不去,喧鬧得很。若是擾之過甚,我倒應該幫一幫他。今次亂事,乃是時人激憤之為,忿念各出於懷抱,實在不宜窮責於他。」

「駙馬已經離開了江畔,先時剛剛過了大桁,似是往台城而來。」

聽到屬官的匯報,劉便皺起了眉頭,台內眼下暗潮涌動,方才他親自將兒子押送到廷尉,如此大義滅親,尚不能挾勢震懾住騷動的人心。沈哲子眼下仍是處在動盪的源頭,眼下趕來台城,實在不是一個好選擇,很有可能就此被羈留在台城里,為有心人所攀咬糾纏,脫不得身。

一念及此,劉便有些坐不住了。且不說他本人便承惠於沈哲子往年壯烈舊勛,對沈哲子素來都有好感,剛才那一篇悼文更讓他感受到這年輕人迥異於時下的強烈責任感,因而更加不願看旁人以一己之私而將之糾纏不休。

略一沉吟後,劉便行出官署,囑人在台城外備好車駕,准備在台城外攔下沈哲子,讓他不要輕易步入眼下這個糾纏不休的局面。

劉這里匆匆而行,行不多遠,便看到了同樣步履匆匆的溫嶠。兩下對望,各自便依稀感應到對方似乎都是此想。原本劉是對溫嶠不乏意見的,因其往年太過聽從故中書庾亮的命令屯兵不出,致使京畿輕易陷落。不過此時道途見到,他心內忿念卻是稍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溫嶠手里同樣攥著沈哲子那一篇悼文錄本,而對於沈哲子的認識,他又比劉全面一些,這會兒卻笑不出來,心內不乏忿忿:「這哪里是一篇悼文,分明是一篇檄文啊!那小子真是作亂之心彌堅,唯恐時局不夠混亂!悼祭完畢不好好歸家待著,卻往台城行來,心內還不知蘊著什么壞主意,一定不能讓他入台!」

這兩人並肩而行,彼此並無多少交流,所慮雖然不同,但是目的卻一致。一路行來,道途中也見許多人正有意無意的往台城正南面的宣陽門而去,不用問,肯定也是得知了沈哲子正往台城趕來的消息,要趕過去湊個熱鬧。

道途遇到有人上前禮見,溫嶠心情正是不好,眼皮一翻便冷斥道:「署內難道無事可做?成日浪行於外,像什么樣子!」

受到呵斥之人不免噤聲,訕訕退去,避在道旁看那兩人行遠,終究好奇心難耐,轉而從另一條路繞行往宣陽門而去。

行了大半刻鍾,兩人才到達了宣陽門附近,看到這附近雖然不乏台臣流連,但卻沒有沈哲子的身影,不免松了一口氣,看來那小子還沒到達。

眾人看到兩名台輔聯袂行來,忙不迭上前禮見。劉這人在台內素來沒有什么好人緣,溫嶠雖然要強一些,但是眼下心情卻差,對於眾人的禮見都是置若罔聞,徑直行出了宣陽門。

左右觀望片刻,正待要使人去問一下沈哲子何時到達,太保府長史梅陶卻從側方行來,拱手行禮,嘴角泛著苦笑說道:「沈掾前刻已經至此,卻並未入台,而是轉往台城東南廷尉監室。」

廷尉乃是台中極重要的構架,官署位於台城核心之地,但是因為其司職的特殊性,往往要監押不法之人,所以主要的辦公地點還是在台城東南一隅,那里靠近覆舟山宿衛重屯之地,安全性上要有保障得多。

「歸台不入,先要去見刑監的舊友。沈維周真是純人,情深不偽,表里如一。」

劉聽到這話後,忍不住慨然說道,因為他的兒子也是犯事者之一,對於沈哲子如此熱心,他的感念不免就更深刻一些,暗道兒子總算走眼錯交品性涼薄之人。

溫嶠聽到梅陶的匯報,臉色已是一黑,待聽到劉的感慨,神情不免更加精彩起來。

表里如一的純人?你是沒領略到這小子心計奸詐,有多么惹人生厭!廷尉監押的那群惹事精做事沖動沒有條理,那小子絕無可能單純的好心探望!

不過這會兒溫嶠也來不及再去反駁劉,對於沈哲子為何不入台城卻往廷尉監去,心內滿是狐疑,當即便登上了車,略一思忖後,才探頭問道劉:「光祿可願同行?」

劉聞言後便點點頭,原本他是不打算再履廷尉,以免被人目作有為子請說脫罪之嫌,不過眼下與溫嶠同去,倒也足證清白。而且,他也想看看沈哲子還能有什么高論或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