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1 教弟(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33 字 2021-06-16

順著沈勁的介紹,沈哲子視線轉望過去。感受到駙馬目光注視,謝萬心內竟然罕見的生出幾分羞澀,忙不迭垂下頭來,手足都不知擺放何處。

看到謝萬這幅打扮,沈哲子也是不禁莞爾,轉頭望向另一席中的謝奕。謝奕則早已經以手掩面,端著酒杯與鄰座胡潤私語起來,實在羞於承認這是他家兄弟。

其實謝萬這打扮也不算太出格,風格倒與另一席的王濛略有相似,王濛雖然沒有誇張到頭頂羽毛,腰纏金帶,但也是錦衣彩袍,非常醒目。區別則在於底子實在差了些,謝萬雖然生的不丑,但碩大鼻孔擺在臉龐當中,讓人不忍細看。

等到沈勁介紹到了謝安,沈哲子便更認真打量起來,另一席中庾曼之則忍不住笑起來,指著謝奕道:「此前不見四郎,我還道是滿門靈秀俱在仁祖兄一身所系。如今看來,原來謝二你才算是庭門里少見的敗類。看到這一位四郎,竟讓我想起早年初見的駙馬,雖然還是稚嫩,但已經有了雅靜氣具。」

聽到庾曼之這么說,其他眾人也都忍不住仔細望向謝安,而後便不乏人開口附和。聽到旁人這么說,謝安仍有稚氣的臉龐上也是隱有喜色流露。而沈哲子看到這一幕後,也是不免暗道慚愧,拋開相貌不提,單以氣度而論,人家謝安乃是生來長成,他則免不了有作弊之嫌。

沈勁將桓豁拉到前面來,才又對阿兄說道:「早前我是多有任性,縱車於外沖撞過桓世兄出行家人,擔心阿兄訓斥,一直不敢承認。今日桓世兄也過府為客,我、我……」

沈哲子聽到這話,便又望向桓豁,笑語問道:「還有此事?」

桓豁上前一步,拱手說道:「我、我與阿鶴小郎也是同齡,尋常游戲難免忘形失態,實在不敢以此小事打擾駙馬。只是、只是阿鶴小郎定要自陳……」

「桓世兄雖然同齡,但勇力頗健,又是忠烈門戶,阿鶴想要與他結識論交,又擔心前隙難除,所以才定要同來駙馬面前認錯。」

謝萬在旁邊補充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望向旁側的四兄。

「原來如此。」

沈哲子聞言後便微微頷,他這里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旁側已經不乏人開口稱贊起來,有言沈勁坦誠率真,又說他嗜賢敬長者,不乏誇贊之聲。沈勁聽到這些話,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如此看來,阿兄應該不會再責他,只是抬頭望去的時候,卻見阿兄神態更顯冷峻,心內便是咯噔一聲。

沈哲子對沈勁招招手,讓他到近前來,沉聲道:「你可知為何你是做錯,眼下自陳,在座卻是不乏美言?」

沈勁張張嘴,繼而又望向頗顯尷尬的謝安,片刻後才搖了搖頭,他當然是知道的,但又怎么好意思說。說出來尷尬的不獨是自己,在座眾人也都難免尷尬。

「幼沖之年,縱然有錯,錯而能改,略可稱善。在座對你不乏褒言,一則人情兼顧,二則尚有期許。但你要明白,這一份稱許,不是因你雅正,而是因你改錯。雖是嘉言,實則鞭策。初受尚可自喜,再受便是羞恥!怙惡不為美,人意總有失,來日應該以此為戒,否則絕眾之期不遠。」

沈哲子講到這里,語調不乏嚴厲,而沈勁頭顱不免垂得更低,這跟想象中的場景不大一樣啊。

自家小兄弟是個什么性格,沈哲子又怎么會不知,憑沈勁自己的話,是絕不可能乖乖認錯的,一定要想辦法隱瞞到底。所以當他說這些的時候,視線也是有意無意的望了望謝安。

謝安感受到駙馬的視線,一時間臉龐也是隱隱有些燙。他甚至能感覺出駙馬這番話不是在說給沈勁聽,而是在說給他聽,就算同樣是誇獎,也有諸多不同。

有的是因人情,有的是因期許,有的純是應酬,有的則是縱容,如果好壞俱都不審,一概受之,那么這些誇贊反有可能讓他失了自誡自持的能力,繼而在是非對錯中迷失。他教沈勁這么做,用意何在旁人並非看不出,而是不予計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