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7 向險而行(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83 字 2021-06-16

「陶公去位已定,荊州分陝之重,必然已入各家籌算之內,絕無容忍相讓之情,短期未必能決。然則北地亂局已定,乃是各路王師勇進良機,若是荊州歸屬遲疑不決,邊地形勢須臾或將大變。非常時機,當行非常之策。若求決,則必先下於城,而後內報於中。」

沈哲子先講了一下這么做的理由,庾懌聽到這里後,也是不乏意動。

他本就是好為險謀之人,欠缺持重氣度,否則當年也不至於為了阻止沈充作亂而自比於班定遠,因此時譽不高。他也很清楚自己這一缺陷,想要獲得台輔公認出掌荊州,機會實在渺茫,而且即便能成,也要耗時良多。

眼見庾懌張口欲言,沈哲子又說道:「此事干系重大,當中亦不乏風險。一則陶公雖然示好,但其人是否仍安於世,還在兩可之間。荊州局面復雜,其中未必沒有暗樁陰伏,若是陶公不在,小舅單身入鎮,未免勢單,難以御眾。」

對荊州有圖謀的,不只一家,比如褚翜便一早將堂弟褚季野派到了武昌擔任太守。而琅琊王氏,在荊州其實也還有故舊存在著。沈哲子也實在不能確定陶侃眼下到底還在不在世,畢竟陶弘離鎮輾轉多日,即便是有消息,也已經是很久以前。

而且,沈哲子並不能肯定陶侃有沒有給別的一方通報消息。所以,庾懌今次往荊州去是否安全,會否被人中途截殺,或者鎮中遇刺,都是有可能的。就算是成功入鎮,如果沒有陶侃的配合,想要接掌軍政事務也是非常困難。

除了人身安全之外,這么做政治風險也是極大:「今次險行,畢竟先於王命。所以即便入鎮執掌,來日時議如何,台內將何以怨望小舅,都是長患。我雖然敢進險策,但究竟該要如何取舍,還要小舅深思啊。」

庾懌聽到這話後,也是默然良久,過了好一會兒才自嘲一笑:「性命安危,又或時譽褒貶,於我而言都是小節。我自知非是時望之選,若是仰於台命,結果如何未可樂觀。我非貪於分陝之重,若是純以才量,即便舊任豫州都不乏勉強。但誠如維周所言,故年淮上大捷,正是王師勇進良機。若是內外還要執於名位之爭,則實在辜負天命所佑。」

「往年大兄執事,多累江東生民,此罪難有盡償之想,唯以殘生用命以慰於眾,不敢怯弱苟安,只求不再辜負眾願。陶公舊勛彪炳,我是不敢狂言代之,但若能以愚蠢之質,平息江東名位爭擾,我是絕對不能推辭!」

沈充聽到這里,插口說道:「叔預不必為此悲聲,生在此世,其實誰又不是勉強任勞?中朝不乏高賢,但卻不敬於職,不誠於事,結果山河破碎,生民泣血。我輩縱非賢良,但卻能有謹慎恪守之想,即便不能興復社稷,但也能以舊態維持,百年之後,自有兒輩繼力,夙願終能達成!」

聽到老爹不乏知心大哥的姿態寬慰庾懌,沈哲子嘴角顫了一顫,又繼續說道:「小舅既然敢於擇難而行,我自然不能坐視小舅孤力以搏。如今再留都下也是無聊,待到小舅西向,我也將快歸鎮,整頓甲士,稍後躍進汝南,再望南陽,屆時再有譙王引江夏之眾呼應,兩鎮自能同於呼吸。到時共進於中原,縱有短困,不足長憂。」

「能有維周助我,此行已有篤定之算。無論時人如何目我,若能大益社稷,我自然沒有退縮之理!」

庾懌最終將心一橫,斷言說道。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么自然要從動。庾懌也需要召集一批親信,所以匆匆離開沈家。沈哲子則快命人通知梁郡之眾往西轉移,在都外與庾懌匯集。沈充也是不得安閑,在家跟兒子討論一些細節之後,繼而又返回台城斗志滿滿的與台中進行交涉。

庾懌離都西向,私自潛入荊州,此事若是披露出來,可以想見會在時局之內掀起多大的波瀾。在這樣的情況下,沈哲子也實在不能再在都中久留,再拖延下去未必還能從容離開,所以暫時放棄其他方面的要求,答應了武陵王前往梁郡,換取到諸葛恢方面支持,總算爭取到了最重要的開府。

一俟職事議定之後,沈哲子甚至都來不及再留在都中主持分割鼎倉的事務,只能交由老爹代勞。等到沈雲完婚之後,即刻拉起淮南一幫人眾,近乎逃竄的過江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