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 告群僚書(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91 字 2021-06-16

但很多時候,對抗往往是沒有底線的,理念上的斗爭再牽扯上利益上的矛盾,很容易演變成道德上的指摘乃至於人身上的傷害。

所以盡管作為淮南首府的壽春由於來往人員變少使得管理壓力降低,但是防衛力量卻增加許多,鎮守鴻溝的毛寶所部抽調回五千兵力,用於增強壽春的守衛力量。而原本留在北地休養的勝武軍也撤回了淮南,直接負責沈哲子並淮南一眾重要屬官的人身保護。

甚至就連山遐這個執掌淮南法令過於嚴苛而不得人心的酷吏,出入之間也都有兩百多人隨身保護。

當然山遐置於危險境地,這一次也真的是為沈哲子這個大都督背了鍋。其人提出一條政令,使得整個都督府上下官員們無不對其怨目以望,那就是官員申報財產。

官員申報財產,這並不是後世人治腐治貪的獨創,這種行為或許不是什么常規制度,但很多時候官員或是出於自身的道德要求、或是出於政治上的權衡,也是不乏此類舉動。像是最著名的蜀相諸葛亮,便在給蜀後主劉禪的奏書中清清楚楚列明了自己的家產。

中朝以降,包括東晉其實都有幾項對官員私產做出約束的詔令,雖然執行力包括收效都堪憂,但由此可見這也並不是一個禁忌話題。

江東中興,為了穩定人心,吏治上多以寬宏為主,所謂網漏吞舟,對官員的約束可謂寬松到了極點。庾亮包括後繼的褚翜,也都因施政過苛而名聲不算太好。沈家包括沈哲子在內,都是這種風氣的受惠者,最起碼在表面上難做指摘。

此前淮南在吏治上,尤其在貪腐方面,幾乎沒有什么規令設置,尤其是大量臨時設置的職任,充斥著一種在位則仕、去位則商的現象。

這既是時代的局限性,也不乏沈哲子的有意縱容,此前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盡可能快且多的對這個時代的人力、物力施加以足夠影響,籌措出足夠北伐的資本。

如果他遵循於常規手段,力爭上游之後大力整頓吏治,加強中樞集權、集財能力,且不說江東政局會不會亂,等到積攢出足夠實力時再北伐,最起碼是趕不上石勒身死、羯國政權動盪這一北伐的黃金時機。

一切的因急就緩,在於權衡,況且沈哲子本身就不是一個私德潔癖的孤高聖人,一切手段在於務實。當他將北伐作為第一要務時,擺在面前的難題就是第一要權、第二要錢,一切行為圍繞這兩個中心。

眼下北伐的階段性任務已經完成,短期內也很難再負荷更高強度的征討,首要任務自然變成了消化與整合。而且他恰好又成為承制拜授的真正強權方伯,能夠將都督府許多因於便宜的構架轉作正式的制度,借著這個機會,自然要對內部進行一個大力的整頓。

原本的沈哲子,作為征虜將軍、豫州刺史,甚至就連淮南都督府的屬官配額都保留下來,但即便如此,府下屬官真正具有品秩的還不足百人。其他大量的屬官,其實是作為吏首這種臨時委任而參與管理。

承制拜授之後,沈哲子才是真正的軍政獨攬,可以不經台令,直接委任地方官員。廣及四州、甚至連徐州、青州等地也已經半握手中,當中又能產生多少擁有正式品秩的官位

所以盡管眼下沈哲子在政局上處境微妙,但權勢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淮南雖然商賈稀少,但是前來求進的時人卻是激增。

對這些人而言,只要不成為都督府最高層的官員,也就不存在什么站位問題,就算權斗最終沈氏落敗,台中為了穩定江北數州局面,也不可能對都督府任命的官員進行一刀切,此刻正是求取一個出身的良機

往年他困於沒有人才選擇,可是現在卻是供大於求,都督府自身培養系統也已經有了不弱的基礎,收復地的鄉宗門戶,江東大量渴進南北時流,俱都蜂擁而來。

面對這種局面,沈哲子自然要問他們一句,要前程還是要利益

如果沒有山遐這樣一個招人恨的存在,這時候沈哲子只能親自操刀而上,這種事情交給杜赫去處理都不太合適,極容易形成盤結的派系。

所以從江東歸鎮後,沈哲子便即刻召見山遐,將自己的設想稍作吐露。

山遐本身就是一個刻薄孤厲性格,早就看不慣沈哲子那種寬容到縱容的作風,可謂是大刀早已飢渴難耐,一俟接受到沈哲子的暗示,返回官署即刻伏案疾書,很快一篇令人咬牙切齒的告群僚書便新鮮出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