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 太後震怒(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34 字 2021-06-16

臨朝年久,她自然也知道當下朝局風氣氛圍,台輔們雖然樂得幫她打壓王氏,但若說真正動手誅殺整個琅琊王氏,這些人肯定會諸多推諉、拒不執行。

外人或許以為她強召庾翼入都是因驚弓之鳥的惶恐,但事實上她就是要用自家兄弟徹底干掉王家。

當然,時局中也不乏風傳言是琅琊王氏與庾翼隱有苟合,但這在皇太後看來也是一種中傷,要知道那個集聚鄉眾作亂的王允之,他跟庾家可是有著殺父之仇。以己度人,這兩方怎么可能達於共識?

這些年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陰謀詭計皇太後不是沒有見識過,深信這無非又是另一次台臣們阻止她起用母家的一種謀算。只是如今,她怎么可能再輕易受人擺布。

但在聽到庾冰諸多陳言,只道不能出戰,皇太後心內便生出極大的不滿,張口便准備呵斥,但轉眼就看到尚在殿上的皇帝,也要給庾冰保全些許長輩的體面,於是她便讓皇帝先行離開。

待到皇帝離殿之後,皇太後臉色才驀地一沉,指著庾冰說道:「眼下家人私話,我也就不必諱言。季堅你近年來常住都下,我和你也常有見面,往常你多在我面前陳詞言是徒具報國之志而不得王命所用,庭門共同生長,我難道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

「大概你自己心里也是怨我這些年只重姻親,不眷家門,但我往年難道就沒有信重母家,結果兄弟以何報我?我一身安危榮辱且不論,社稷險要崩於我家門之手,巨惡已經曝於當時,至死不能安息。我若再不顧時論物議,繼續將兄弟強引於內,這與敗壞社稷祖業的邪婦何異?」

聽到皇太後語調漸趨冷厲,庾冰額頭上也涌出了一層細汗,實在沒有想到皇太後反應居然如此激烈。

他剛待要開口圓說幾句,可是很快皇太後的聲音便又傳入耳內:「人非草木,豈能無顧人倫親情?所以我一待見到機會,也想安排家人為用,積累薄勛以彌補家門舊錯。為此甚至不顧台情群擾,私作亂詔相召,結果你卻道我不能為戰?」

「歷陽百乏,張口即出,那你告訴我,稚恭這些年在歷陽做了什么?又有什么臉面說久懷報效心腸?全然無用於事,我要其心腸何用?」

皇太後講到這里,臉色更顯鐵青:「當下局面縱有危困,難道還能更惡於當年舊厄?當年我家賢婿維周是以何等微力赴險定亂,你現在卻要道我出戰無能?若是不能出戰,稚恭過江又是為的什么?何以賢良俱出別家?那季堅你來道我,你又有什么資格內懷不平?」

庾冰聽到皇太後如此窮厲斥問,一時間已是大汗淋漓,更加口不能言,只能免冠連連頓,道是一定盡快督促庾翼出戰琅琊,且先將眼前應付過去。

聽到庾冰這么表態,皇太後才面色稍霽,也覺這一番話有些嚴重,下令讓庾冰歸入席中,才嘆息道:「我有此厲態,又何嘗不是困於大兄舊惡。若我兄弟俱都高才長進,我不至於如此疾困,譬如往年中原捷事若能成於我家,我更能俯仰無愧於晉祚祖宗並世道上下,國事盡托我家絕無遲疑。」

皇太後自覺語氣變得緩和,但聽在庾冰耳中仍覺刺耳,這不啻於在說他們兄弟給她賢婿沈維周提鞋都不配,根本就沒有開拓之能。

略作沉吟之後,庾冰才長嘆一聲說道:「我也誠是才庸膽怯,辜負阿姊親昵信重,但若論及報國償罪之心跡,也實在不後於人。今次之所以短困難行,又何嘗不是為奸謀所陷。稚恭遠來,並無駐處,也只能暫借沈司空別業以用。然則沈氏別業珠玉畢陳,唯乏糧貨,使稚恭將士飢饉,無以為食……」

皇太後聽到這話,便也皺起眉頭:「沈氏親宗豪富可誇,怎么會短於物用?」她倒並不覺得庾翼占據沈家別業有什么不妥,畢竟都為國事,借也就借了。

終於將話題引到這里,庾冰自然不再留力,不獨倍言糧困,更對沈氏別業那堅堡布局大加渲染,而言外之意無不在暗指沈充在近畿經營這樣一個地方,肯定是沒有什么好心腸。

所謂積毀銷骨,皇太後早對沈充不滿,聽到庾冰這么說,臉上厭色自然更加明顯。

不過此前積攢的許多怨氣都在庾冰身上泄的差不多了,這會兒情緒倒是不甚激烈,只是望著庾冰語重心長道:「你也不要長論人非,不察己過。維周他雖然生於卑劣門戶,但卻能自作奮進為社稷賢臣,海內俱誇。由人及己,我家雖有大兄舊惡當先,但只要兄弟繼力奮求,來年未必不能再作伸張!」

眼見話題又落回自己身上,庾冰也覺訕訕,忙不迭點頭應是,心內也在思忖該要怎么應對皇太後如此強烈的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