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0 祖宗失德(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17 字 2021-06-16

皇後講到這里,神態間仍是充滿惶恐,只是攥著父親衣角顫聲道:「台苑不是良處,阿爺千萬不要眷戀……小女雖然不知人事如何,但、但是真的怕與家門互為拖累……」

衛崇聽到這話,心內也是涼了半截,原本那些想要有一番作為的想法盪然無存,他雖然也難免對權位的熱衷,但尚未被這種熱情沖昏頭腦而乏於理智,所謂坐談之能不獨只是時人對他的貶議,其實他對自己也並沒有更高的評價,最起碼並不覺得自己比庾氏兄弟還要更有能力。

「我此番入見,真是斗膽妄念作祟,幸在皇後以此殘酷事實予我點撥。我確是無有蹈舞之能,也不必因此犯險。」

衛崇心有余悸道,而後才又叮囑皇後:「但即便不為其余,皇後你歸苑後也要告陛下,台內群情焦灼兩可,此態決不可維持以久,請陛下暫忍悲痛,深作權度,一定要盡快召值得信重的強臣入拱,如此才能將群情加以威懾,避免局勢再生糜爛之變!」

皇後聽到這話,心內便也緊張起來,待到父女作別,皇後便匆匆行往皇帝所在。

這一次畿內的動盪,對皇帝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以至於短短幾天時間之內,舊衣都變得寬大起來。

歸苑之後,他甚至連自己寢宮都沒有回,晝夜待在皇太後寢宮,甚至連夜中入眠都直接在靈柩前席地而卧,而且心里一直盤桓著一股戾氣,就連上前勸告他的宮人們其中有幾個都被施以杖刑以作遷怒。

皇後在宮殿外稍整儀容,然後才緩步行入殿中,看到早前開朗親昵的皇帝此刻神色萎頓的蜷縮在殿中,皇後心內也覺不忍,接過宮人們剛剛送來的溫熱酪漿行上去。

察覺到身後腳步聲,皇帝轉頭望去,待見是皇後,嘴角便顫了顫,但終究還是沒能笑出來:「見過丈人了?有沒有代我向他致歉?我現在這模樣,實在不想見任何人……」

皇後上前跪坐下來,讓宮人支起小案,正待親自奉食,皇帝卻擺擺手,語調干涉道:「我實在無甚胃口……這幾日,你大概也很難熬,不必以我為意,自己先去休息吧。從前我總恐與母後對坐,現在她終於不能再訓斥我,我也能得長伴她身畔……」

皇後聽到這話,淚水又在眼眶中積聚起來,她握住皇帝冰涼的手腕顫聲道:「母後若是還在,定不忍陛下憔悴自傷……妾、妾也實在不忍,陛下國之元體,人情雖然極痛,但也要……」

「哈,朕算是什么元體?早前即便沒有朕在,內外**不也是耍得快活!他們讓我歸朝,無非自己還未盡興,想要再把朕拉回耍弄罷了……」

「可是世道總有賢良,陛下難道於此世再無牽掛?母後、母後尊體也不宜長置此中啊……」

「賢良?朕也想知,世道是否還有賢良……可、可我該信誰啊?」

皇帝聽到這里,又是忍不住的抱頭流涕:「母後在時常常責我無能,我是真的無能啊……我、我真不知再要……」

「梁公呢?陛下早前在建平園里不還常憾不能及時將梁公……」

「不要提他!梁公、梁公……朕這個姊夫,哈,他只會顧望自己的名聲,他、他根本不將長久以來親眷掛在心上!他便身在廣陵,都下亂情怎么可能不聞?若他能不顧抨議,及時歸援定勢,母後、母後她便也不會……」

皇帝聽到這話,已是捂臉痛哭起來:「我只道世上還有一人可信,必是我家姊夫!他、他是真的無所不能,再危難局面,只要他能出手,必能歸安!可是、可是,朕真的信錯了他,他怎、怎么能派庾家子歸都?他難道不知,母後就是被庾氏奸賊逼殺至死?」

講到這里,皇帝已是淚如滂沱,泣不成聲。

「但、但是陛下也不可長久如此……難道陛下余生都不再見梁公?目下時態,妾一介庸碌婦人,實在不知該要怎么評議。但若是梁公真有陛下稱頌之能,大概是能見到旁人不見的世道艱深,自有一種為難,難道陛下就不想聽一聽?」

「朕、我並不是怪罪他,我只是在恨自己無能……若是我能得於姊夫一二淺能,不必為**戲弄至此,至親都不能親力保全……我只是恨自己,姊夫他往年微力薄弱都要歸援救我,若是我能有一二掌勢之能,也能等到他歸都定亂,母後、母後她是被我無能累死……祖宗失德,子孫遭殃,朕這個皇帝,只是被人擺在尊位上耍弄娛樂,見笑人間!」

皇帝講到這里,悲情漸有收斂,語氣也變得篤定起來:「他要德行,朕給他德行;他要權位,朕給他權位,他要什么,朕給他什么!但是,母後不可枉死!若是他真寡情到無顧於此,大仇朕自報之!君王都成笑柄,這世道自然也只是一個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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