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 梁公抵都(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30 字 2021-06-16

沈哲子聽到這話,卻負手長嘆一聲:「外用邊事,唯以盡力討伐凶逆、以求達於社稷復興,然則邊事雖有振奮,於中卻陡遭橫斬,世道如此多艱,區區一二人用又何敢稱幸」

他語調雖然仍是平淡,但在場眾人卻都聽得出言辭之間那種呼之欲出的憤慨,一時間也只能尷尬著略作回應。

沈哲子這一次是以奔喪為理由南來,上岸之後也並沒有久作停留,一應護從儀駕被安排在了通苑,他便將公主並小兒阿秀一同送入苑中,自己也換了一身哀服,入拜吊唁皇太後靈柩所在。

此時皇太後的喪禮已經進行半程,完成了大殮,停柩殿上朝夕殿哭,以等待各地親眾並官員們或親自或派遣使者歸國致哀。一整套喪事禮節極盡繁瑣周全,較之肅祖當年甚至還要鋪張得多,除了前後國勢有不同之外,其實也是給時局步入下一步留下一個緩沖期。

興男公主入苑之後,自有其他兩位公主並宗王王妃等親戚女眷迎接入內。沈哲子便直接轉向治喪的殿堂,那些前往迎接的台臣勛貴們此時也已經換裝返回,包括老爹沈充、此前不見的諸葛恢等人這會兒也都在殿上。

沈充雖是一身哀服,臉上卻無多少悲戚,只作掩面干嚎,殿中旁人倒也心知沈家當下勢態,心知若讓他哭出來反而是一種為難,因此也都不作抨議苛求。

待見兒子行入殿中,沈充兩眼已是閃閃發亮,嘴角更是頻頻顫抖,要靠捻須的動作才能將那按捺不住的笑意掩飾於唇齒之間,不至於笑出聲來。

沈哲子先向老爹頷首示意,然後才跪下來膝行至皇太後靈柩前,掏出此前便撰寫好的祭文,悲慟念誦,掩面而哭,幾做禮拜。待到做完這些,才又在內侍的帶領下內入小殿叩拜君王。

小殿中除了皇帝之外,尚有淮南王並其他一些宗親勛貴子弟,包括他們沈家幾名子弟。眼見梁公行入,淮南王等眾人俱都起身離席退到殿側稍作施禮。

皇帝身在席中,看到本來該是極為親昵的自家姊夫行入,下意識也要起席,只是很快又坐了回去,神態糾結且復雜。

沈哲子看到皇帝大為消瘦的樣子,憔悴之處並不遜於自家娘子,心內也是頗為感懷,在正常禮見之後,並沒有急於退出,只是望著皇帝低語一聲:「臣既歸都,萬事不必再作憂懷。請陛下善念社稷黎庶,忍痛自惜。」

皇帝聽到這話,雙肩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顫,鼻腔里泛起強烈酸意,很快淚水便模糊了視野,唇角翕動著澀聲道:「我、朕自是信足沈卿」

拜過皇帝之後,沈哲子便又退回殿中,直接坐在了老爹身畔的位置上。他雖然辭任大將軍職號,但當下的勢位已是方伯之首,自然足夠資格與三公並席。

此時夕哭將至,此前尚在台城任事的官員們也都陸續換了哀服趕來這里,大殿中人多眼雜,父子倆雖然並坐席中,但也不方便做太多的小動作。

沈充忍了再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示意兒子湊過來低語問道:「長途艱行,我孫兒阿秀能否熬得住」

「父親請放心,這小兒南來,糟蹋我幾近半曲重騎,能吃能睡,鬧騰得讓人生厭。眼下已經隨母入苑,待到國喪事畢,即刻讓那小兒來拜大人。」

沈哲子低聲回答道。

沈充聽到這話,臉上便流露出滿意的笑容。阿秀小兒是他嫡孫,但因出生在淮南,兼之此前沈充被羈留在都中,到現在都不曾見上一面,心里自然牽掛得很。

聽到沈哲子不乏心疼這小兒一路南來花費頗巨,沈充便忍不住哼了一聲:「我孫兒福澤深厚,此世無能出右,但能得於舒適,千金又何足惜。祖、父積勢積用,正為後輩安享而勞,怎么能說糟蹋」

講到這里,他又抿抿嘴巴,繼續低聲道:「我也知你更願將孩兒養在天中,鄉中雖好,終究狹促,不及中原宏大。但你父母也日漸年高,難免思念骨血所傳。近日我都在籌措物用,准備整修一條馳道直通壽春,坦途若成,來日南北轉望也少於顛簸之苦,也不必再限於時令苦行。」

沈哲子聽到這話,險些被自己的回氣噎住,他這里還因小兒趕路花費心疼不已,卻沒想到老爹這里為了方便見孫子,已經在籌劃修建一條高速公路了跟這對祖孫相比,自己簡直不配自稱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