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他將以可怕的劍來襲,調動敵人渾身的血液,不出零點幾秒,鮮紅的動脈血就會從這個女終結劍士的胸口中噴,直到她的生命徹底枯萎。
但是,她居然擋住了注定刺破心口的一劍……
中年人無法理解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從我進攻開始,你的行動就很正常,出劍也很流暢,絲毫沒有遲滯地擋住了我的刺擊,這么說來,」幾秒後,中年人看著米蘭達的手,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的目光里布滿驚異:「不可能……」
中年男人緊蹙眉頭:「你……你居然絲毫不受『貪婪之觸』的影響!」
米蘭達深呼吸了一口,重新布好劍式。
「『貪婪之觸』?這就是你那種終結之力的名稱?真是討人嫌的名字。」米蘭達冷冰冰地道。
「我的同伴告訴過我那種感覺,瘋狂的終結之力,以入侵、破壞、毀滅為目的,」她舉起劍,直指對手:「普通的終結劍士,想必都對那種可怕的終結之力束手無策吧。」
「可是,一旦遇到了這種力量特性失效的時候……你們又該怎么辦呢?」
中年人沒有說話。
代替他回答的,是他快如閃電的劍!
開著空槽的劍在空氣里呼嘯,襲向女劍士的咽喉。
早有准備的米蘭達顏色一肅,轉動手腕,終結之力隨之涌現,支撐著她手上的力度,迎向中年人。
「鐺!唰!」
兩道火花猛烈地擦出!
兩人瞬間交換了兩記劍擊。
兩個身影在閃動間交替,在最後一劍後,瞬間拉開五步的距離。
米蘭達拉開腳步,感受著十字劍的顫動,沉著地思考著敵人的特點。
「我剛剛攻出了八劍。」
「你只攔住了兩劍,還中了一劍,」中年人看著米蘭達被劃破的左腿,沉穩地道:「你的劍術稀松平常,也完全跟不上我的劍,身軀看似敏捷,其實只是輕盈——腳步在閃避間還偶有錯位。」
「更奇怪的是,在交擊時,你的劍居然還會微微顫抖,以至於影響你的劍式……這本該是初學者才會犯的錯誤。」
「除了最開始那道驚艷的攔截,你的劍根本一無是處。」中年人搖搖頭:「這種用劍的習慣和實力……你早該死了一萬次了,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米蘭達沒有說話,只是細細盯著中年男人。
下一刻,她的敵人突然露出笑容:「但在剛剛的八劍里,你卻每次都恰到好處地,或幸運躲閃,或擦肩而過了最致命的五劍。」
「也在最微妙的時機,反擊一劍,」中年人看著自己被劃破的左上臂,皺起眉頭唏噓道:「還成功了。」
米蘭達終於皺起眉頭。
「只有一個解釋了,」中年人輕輕移動著步伐,米蘭達的劍也緩緩跟著他的位置移動。
「你藉以作戰的,不是什么精妙的劍式、敏捷的步伐,而是你的觀察和感受,」中年男人的瞳孔微微縮緊:「是識別敵人的節奏和出劍的時機:哪怕再粗糙的劍術和再簡陋的劍招,只要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在最恰當的位置,也能化為最精妙的一擊。」
米蘭達在心底呼出一口氣:他現了。
「你所練就的,是以抓准時機、控制節奏聞名的四大原始終結之力——天馬樂章。」中年人深深嘆氣道:「真是久違的塔內傳承啊。」
「而你不怕『貪婪之觸』的原因,」他抬起頭,目光逼人:「我也大概猜到了。」
米蘭達微微一怔。
中年人的目光聚焦到米蘭達那雙帶著黑色手套的手上:
「是你的手,對么。」
米蘭達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天馬樂章就算了,可是,居然連……他都現了么。
米蘭達握緊了劍。
「你的手最先接觸到『貪婪之觸,』」中年男人眯起眼,細細觀察著對手:「卻毫無反應……是那雙手套的緣故?」
米蘭達沉默了幾秒鍾。
她的眼前浮現許多年前的野外。
那種凍人心脾的……寒冷。
「不,不是手套,」米蘭達輕呼一口氣,隨即抬起頭,大方地承認:「僅僅是我的手而已。」
中年人皺起眉頭。
「我的手在很久以前……被嚴重凍傷過。」
米蘭達的眼前出現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等恢復過來,就失去了大部分的觸覺和痛覺。」米蘭達淡淡地道,似乎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既練不成,也用不出那些最精妙絕倫,也最高深莫測的劍術——最開始的時候,我連一個茶杯都舉不起來。」
「你的力量所帶來的痛苦,無論多可怕,我的雙手都感覺不到。」
「而你那種充滿侵略性的終結之力,面對我這一雙已經麻木多年的手,」米蘭達緩緩舉起劍,雙手肉眼可見地微微顫抖:「又能做什么呢?」
沉默。
很快,中年人看著米蘭達的那雙手,眼里冒出震驚。
那雙手……
那雙握劍的手……
居然……
沒有痛楚,也無法觸摸?
中年人看著米蘭達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憐憫。
和敬佩。
「一雙沒有觸覺的手,居然能握劍?」他慢慢地道,聲音里卻充滿了贊嘆之意。
這個年輕的女孩……
為了讓一雙沒有感覺的手,能夠握住劍柄,還要幾千幾萬次地在空中揮擊,想必也經歷了很多苦楚吧。
「所以,你被傳授了天馬樂章,當然,這也是最適合你的終結之力,」中年人點點頭,目光里涌現出肯定和激動:「拋棄手上的感覺,無視具體的劍招,轉而跟隨戰斗的節奏,把劍交托給自己的觀察、認知和判斷——你的老師想必是位天才。」
米蘭達沒有說話,她只是怔怔地看著自己這雙戴著手套的手。
「請原諒我之前的不敬,」中年人把劍背到身後,用最標准的劍士古禮,向著米蘭達恭敬地鞠躬:「你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劍手……」
「在下薩蘭德·克雷,身為塔外傳承的終結之劍,與你交手,實在是我的榮幸。」
米蘭達也收起劍,面無表情地還禮:
「米蘭達·亞倫德,終結之塔第134期的『種子』席……鑒於你們對我一位朋友的右手所做的事情,請恕我很難說『與你交手也是我的榮幸』。」
克雷微微一笑:「右手,是么?」
兩人直起身子,佩劍重新出現在身側。
下一刻,兩人的身影再次接近!
「鏗!鏘!」
克雷的快劍和米蘭達的巧妙身影,在這方小小的地面上來回騰挪!
在十幾秒間,米蘭達再次躲過敵人的致命四劍,並在最關鍵的時刻予以反擊。
鮮血在米蘭達的右腰、耳側和克雷的左小臂上流出。
「真是印象深刻,」克雷拉開兩人的距離,嘆了一口氣:「假以時日,你必能到達極境。」
米蘭達點點頭,接受對方的認可。
縱然你度再快——米蘭達暗暗想道:也不能省略出劍的過程,有了過程,就會有一高一低,一動一靜的節奏。
就會有可以被把握並攻破的破綻。
「而我也看出來了,」米蘭達在拉開距離的同時細細地觀察敵人,淡淡道:「你所謂的『貪婪之觸』,那種毫無止息,連續不斷的暴動特性……」
中年人克雷微微一愣。
米蘭達露出肯定的眼神:
「是『群星之耀』吧!」
在克雷的驚訝眼神中,米蘭達自信地道:「抱歉,我對這種終結之力……實在是太熟了。」
她的眼前冒出在終結之塔里的情景,冒出科恩抱著紅腫的手臂痛哭流涕的身影。
兩人對視了一瞬。
「我真是佩服你的觀察力,但還不盡然,」克雷搖頭輕笑道:
「『貪婪之觸』並非是『群星之耀』,」在米蘭達奇怪的眼神里,克雷把劍收回腰間:「非要說的話,它算是『群星之耀』的塔外加強版本。」
疑惑,從米蘭達的心頭生出。
群星之耀的……
加強版本?
指的是那種暴戾的特性么?
這么說。
災禍之劍的終結之力,是在原有的終結之力基礎之上……
「還有三十秒,」克雷嘆了一口氣:「算了,時間不夠啊。」
米蘭達驚訝地看著他。
「後會有期了,」克雷淡淡點頭:「雙手麻木的席。」
米蘭達咬緊牙齒,趕上兩步:「等等!」
克雷轉過身,一拳擂上身旁的土牆!
「砰!」
塵土飛揚間,他的身影消失在米蘭達的視野里。
就在此時,巷子外傳來巡邏隊的聲音:「就在這里附近……懷疑有人無故追逐,非法械斗!剛剛那是什么聲音?」
因塵土而不住咳嗽的米蘭達,死死盯著克雷離去的方向,不甘心地往牆上捶了一拳,在越來越近的人聲中,收劍離去。
————
「叮!」
科恩的劍就要刺入那個年輕人咽喉的時候,一柄橫空而來的劍,憑空格開了警戒官的刺劍。
科恩急急轉身,面對著背對夕陽的新來者。
但新來者的劍吸引了科恩的全部目光。
那是一柄劍身長度中等,劍刃卻極薄,劍柄處有著黑色配重球的劍。
劍的護手處鑽出了一個圓孔,剛好讓使用者扣入他的食指。
科恩瞳孔一縮!
他認得這柄劍。
他實在太熟悉這柄劍了。
也太熟悉……這柄劍的主人了。
「還不快滾?」新來者操著明快的嗓音,對著災禍之劍的年輕人淡淡道:「去找你的老師。」
滿身傷口的年輕人狼狽地爬起,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小巷子里。
但科恩沒有理會。
他圓瞪著雙眼,難以置信地注視著新來者。
從見到這個人開始,他就根本不想理會任何其他的事情了。
「為什么你會在這里?」科恩艱難地吞咽一口,用最不可置信的驚訝口吻問道。
「而你……又在做什么?」科恩的眉毛掙扎著,看著眼前的新來者。
「做什么?」新來者輕哼一聲,移動腳步,向他靠近。
「在你們這群笨蛋,把一切都搞砸之前,」新來者在暗處,露出一雙黯紅色的眼睛,淡淡道:「來制止你們。」
「或者……」
新來者步出小巷的陰影。
「干掉你們?」
科恩曾經的終結塔同期,王國秘科的現役人員——拉斐爾·林德伯格,正左手執劍,眨著一雙深黯的紅眸,面帶微笑地看著他曾經的朋友,科恩·卡拉比揚警戒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