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幾絲頭貼在額頭上,顯得有些俏皮,鼻子和臉蛋上點綴著一顆顆細密晶瑩的汗珠,臉色紅潤,看上去頗為健康。
也頗為可口科恩不知道為什么會冒出這個想法。
「老家伙說得一點都不對,北邊哪有這么冷,跑了幾圈下來居然就出汗了」
她一邊不爽地抱怨著某個人,一邊露出一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像打量路邊的小狗一樣,好奇地看著奄奄一息的科恩。
「喲,迷路的少年」
穿得厚厚實實,卻依舊不失風采的地下街女酒保,煞有介事地學著警戒廳里的規矩,玩笑也似地對著警戒官敬了個很不標准的禮節:
「我們又見面了啊。」
蹲伏在他面前的婭拉薩里頓,彎起嘴角,笑眯眯地如此道。
沉默。
科恩依然呆呆地望著對方,一言不。
好像他生來就該是這副模樣。
看著他的樣子,婭拉無奈地抓抓頭,眨了眨眼睛。
他是被打傻了嗎?
下一刻,警戒官茫然地望著遠處的兩位同伴。
幸好
幸好
他解脫似地呼出一口氣。
像是瞬間釋放了所有的枷鎖。
科恩緊緊地閉上通紅的眼睛,臉龐扭曲成一團,重重地把臉扣進雪地里准確地說,是扣在婭拉的靴子上。
他的肩膀抽搐起來,出一下下的啜泣聲。
婭拉吃了一驚。
「哎哎,你別哭啊!」頭大如斗的女酒保回憶著幾次照顧路邊受傷小狗的情形,一邊手忙腳亂地按著科恩的肩膀,有樣學樣地捋動他的背部,語無倫次:「唉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在最後時刻幫你干掉了壞蛋,還拯救了你的朋友們,而你現在很感動,恨不得從此請我喝一輩子的酒,以示感謝,但是現在這個場合」
科恩聞言,想起剛剛的絕望情形,只覺心中更加酸澀。
「啊」他不但沒有收斂,反而嚎啕大哭起來。
於是乎,空氣里炸響了婭拉氣急敗壞的怒吼。
「啊啊啊!」
「別用我的衣服擦眼淚啊你這個死青皮!」
半晌之後,看著遍體鱗傷,意識混沌的科恩,安靜下來的婭拉輕聲嘆了一口氣。
她看了看眼前的雪坡,眼里露出猶疑。
但婭拉又看了看與科恩同行的一男一女,不由得抓了抓頭。
最後,她還是搖了搖頭。
婭拉的臉色黯淡下來。
罷了。
已經找了好多個山坡了。
看來,這個情報也多半是假的。
應該還是會撲空吧。
而且,如果有這個青皮在
找起人來,應該就方便多了吧?
「算了算了,還走得動的話就跟我來,」想到這里,婭拉大咧咧地拍了拍科恩的背部,「我知道,附近有個星辰人和北地人共用的獵人小屋,有些補給,可以讓你們休息一下。」
科恩強打精神,意識模糊地看著那個奇特的女孩兒:「什么?」
「喂,事先說好啊,」女酒保低頭對上警戒官的眼神,惡狠狠地道:
「我可是要收費的!」
科恩和婭拉所不知道的是,雪坡的另一邊,隔著幾百米之外的大針林里,一群裹著厚厚衣物的人在靜靜地等待。
黑街兄弟會里的十三大將之一,「雷斧」奧斯楚看了看天色,微微蹙眉。
「離預定時間,已經了半個小時,」奧斯楚不滿地道:「他們沒有出現無論是那個老鬼,還是那個一臉高傲的小子。」
與他同行幾個兄弟會成員也紛紛不耐出聲,贊同他的話。
「哼,也許他們習慣了跟血瓶幫合作,」其中一個人不屑地搖搖頭:「他們大概看不上我們這樣的下等人。」
隊伍的最前方,一個滿面刀疤的中年人回過頭來,眼神犀利而嚇人。
隨著他的回頭,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再等一會兒,這是當年賀拉斯王子為了繞後偷襲埃克斯特,在大針林里特意開辟出來的秘道之一,」兄弟會的軍火走私巨頭,「鐵心」山達拉羅達冷冷開口:「現在又是北地的絕日嚴寒,視野不好,他們不一定找得到這條路。」
多虧了星辰和埃克斯特關系緊張,否則,想找到這樣的時機還真不容易。
奧斯楚嘆出一口氣,看向自己身後。
那里,是被粗繩綁縛著的十幾個小孩子,縮在一處瑟瑟抖。
奧斯楚皺起眉頭:他看見其中一個畏縮的孩子斷了一只手,而另一個比較清秀的幼女,臉上居然還留著疤痕。
這些貨色
奧斯楚走到羅達的身邊,瞥了其他人一眼,讓他們都離遠一些。
「就憑這些從乞兒里挑剩下的傷殘貨色,」雷斧轉過身,不滿地看著自己的老大:「他們也看得上?」
「還不如直接讓莫里斯那個胖子」
羅達微微彎起嘴角,讓臉上的一道刀疤更為猙獰。
「這只是第一次談判,這些貨物是我們的合作誠意他們不缺武器也不缺渠道,缺的是人手,」羅達淡淡地道:「而且,莫里斯也不會同意的。」
奧斯楚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看向那群孩子,里面那個稍大的男孩讓他看得很不順眼:那個眼神頗為不敬。
「我們必須要瞞著會里的其他人,跟他們合作嗎?」
作為羅達比較看好的後起之秀,奧斯楚有著不少的言權,這個年輕人試探著出質疑:「包括他?」
羅達似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別誤會了,我依舊敬佩黑劍。」
「沒有他就沒有我們的今天,」這位凶名在外的軍火老大緩緩開口:「但他們的思想太老舊了,無論是蘭瑟還是莫里斯他們仍然把越來越大,已經深入城市角落的兄弟會當做佣兵團來經營。」
不僅僅如此。
羅達默默地道:他們還活在過去。
試圖為當年的血色招魂。
但我們不能活在過去。
得看得更遠。
應對遲早要到來的風暴。
「可時代在變化,」羅達慢吞吞地道:「當靠著庄園吃飯的貴族也不得不到城市里來謀生,當手里銅板富裕的商人也能成為王國貴族的時候,我們兄弟會也是時候需要改變了。」
「我們不能止步於混混那么簡單,也不能淪為血瓶幫那樣的貴族奴仆。」
奧斯楚的表情停在了上一秒。
「但是,」他頗有些不自信地道:「我們只是」
羅達倏然抬眼,目光懾人。
讓奧斯楚微微一頓。
「我們是無數破落的商戶,無數走投無路的手工匠,無數失地的農民,無數被生活所迫的亡命之徒,無數城市里的卑微者,是與那些生而高貴的『體面人』格格不入的反面,是由無數既無權也無勢的下等人組成的黑暗潛流。」
羅達扯出一個嚇人的笑容:「但既然體面的平民商人和粗俗的鄉下貴族都能組成團體,在國是會議上占據一席之地,借著國王的威嚴與大貴族們分庭抗禮。」
「那為什么我們就非得窩在陰溝里,爭搶大人物們留下的殘渣剩飯?」
「我們得看得長遠一些。」
「所以得事先准備哪怕要瞞著其他人。」
「才能在改變命運的契機到來之際,抓住機會。」
改變命運的契機?
奧斯楚低下頭,壓下心中的不解:「但為什么是他們?」
「那群被掃地出門的叛徒?還跟我們的死敵不清不楚?」
羅達目光一頓。
「他們不是不清不楚這么簡單,」羅達淡淡道:「一百多年前,如果沒有災禍之劍,也就沒有血瓶幫了。」
我們的老對手
可不僅僅是一個黑幫那么簡單呢。
他緩緩地舉起自己的右手,摩挲著上面的鐵手套。
奧斯楚面露疑惑。
「在血色之年以前,我曾經是賀拉斯王子的傳令兵,了解了不少讓人不安的事情,」羅達露出凝重之色:「你以為,作為一群叛徒,『災禍之劍』為什么要叫這個名字?」
奧斯楚微微一愣:「以曾經毀滅世界的災禍為名?我看過冥夜神殿的戲劇,也許這樣聽上去更嚇人?」
羅達寒聲而笑。
「如果,」羅達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看著他的學生,眼神深邃:「如果這個名字不僅僅是為了嚇人」
「而自有深意呢?」
奧斯楚頓時為之愕然。
又過了好幾刻鍾,對面的雪坡上還是空無一人。
風雪越來越大。
羅達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走吧,」最終,軍火老大呼出一口氣蘊藏著怒意的氣息,「看來,他們是不會來了。」
奧斯楚面色不愉:「那我們的合作怎么辦?」
羅達冷笑一聲:「無妨。」
畢竟,不止他們一家
掌握著能掀翻世界的鑰匙。
他轉過身,走進稠密的大針林里。
奧斯楚輕哼一聲,讓兄弟們把那群快凍僵的孩子們拉回貨倉。
下一卷:背叛者們
卷語:背叛者們的借口與理由不可勝數,但其中最荒謬也最悲哀的是:為忠誠而背叛。
ps這兩章都應該放在龍血卷里,不過因為我是手殘放錯了,明天請編輯換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