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丁冷冷地盯著他的外甥:
還有,騙子,下次,記得改改你的康瑪斯口音。
他的話語落下,七名囚犯都極不友好地盯著他。
那一刻,快繩的笑容徹徹底底地僵住了。
承受著衛隊囚犯們的審視,被識破揭穿的他,向泰爾斯投去無辜而尷尬的求助眼神。
那個
我們是不是要倒霉了
可就連泰爾斯也只能在心底無聲嘆息,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頭上或者快繩臉上。
這個自作聰明的混蛋
糟糕。
泰爾斯感受著七人重新變得懷疑與陌生的目光,頓感壓力山大。
方才,七人與薩克埃爾之間不友好的氛圍讓他稍有僥幸。
但現在,在快繩被揭穿之後,失去七人信任的他,已經落回到最危險的境遇里。
另一邊,薩克埃爾遠遠看著被圍起來的泰爾斯,不言不語。
小巴尼輕哼一聲,重新把談話的目標拉回到對面。
如你所見,薩克埃爾,今天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疑點重重。
小巴尼努了努下巴:
比如這位莫名其妙的神秘王子,比如他身邊謊話連篇的侍從官,以及現在舉動反常的你。
他的話讓眾人的注意回到眼前。
我們相信你,薩克埃爾,你從不做毫無意義的瘋事兒。
只見小巴尼瞥了一眼泰爾斯,輕聲道:
所以,這位所謂的殿下到底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才會讓你在出獄的第一秒,就盯上他,盯上王室最後的血脈
話音落下,薩克埃爾眼神輕閃。
非死不可的理由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喃喃重復著。
那個瞬間,泰爾斯臉色鐵青,心中苦澀。
不。
非死不可的理由
就連快繩也意識到:他們似乎大難臨頭了。
七名衛隊囚犯都靜靜地矗立原地:兩人攔在刑罰騎士身前,四人圍住王子和快繩,小巴尼則站在中間,穩重地等待著薩克埃爾的回答。
薩克埃爾回過神來,再次瞥了泰爾斯一眼,其中意味復雜難言。
泰爾斯心緒灰暗,表情悲哀地看著薩克埃爾緊握著手中的格斗斧,臉上皺紋起伏。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薩克埃爾貌似不耐煩地搖了搖頭,吐出一句輕飄飄的話:
我過會兒再解釋。
泰爾斯沉重的心情登時一滯。
話音落下,薩克埃爾就毫不猶豫地舉步向前
走向泰爾斯。
把等著他回答的七人,包括泰爾斯都驚了一跳。
過會兒再解釋
小巴尼狠狠皺眉。
貝萊蒂和布里對望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和不解。
但下一秒,曾經的兩名王室衛隊成員就齊齊一動,同時舉起武器。
呼
冰冷的鋒刃破風而來,堪堪停在半空
動作流暢,干凈利落。
距離刑罰騎士只有一寸之遙。
讓他不得不停下走向王子的腳步。
恐怕,我更希望你現在就解釋,薩克埃爾。
小巴尼嚴肅地盯著對方:
坐了那么多年牢,我們是笨拙了點。
但若要來場久違的切磋,還是沒有問題的。
場中的局勢重新變得緊張起來。
薩克埃爾看也不看攔在身前的兵刃,只是低下頭,深吸一口氣,扯起嘴角。
小奎爾巴尼啊。
還是那個頑固的他。
偏執的他。
刑罰騎士的身前,貝萊蒂眼神沉悶,波瀾不驚,布里的表情起伏不定,眉頭沉浮。
如果我解釋清楚了
薩克埃爾收回視線,嘆了一口氣:
你們就會幫我嗎
這話說得泰爾斯心驚膽戰。
他環顧四周,卻苦澀地發現:衛隊囚犯們的圍護與監視從未松懈。
薩克埃爾掃視著每一個昔日同僚,嘶聲繼續道:
哪怕這意味著,把劍指向璨星王室的血裔
他的聲音猶如一把利刃,刺人非常。
此言一出,往昔的衛隊成員們呼吸紊亂,齊齊皺眉。
貝萊蒂下意識地回望小巴尼。
果然,七人里唯有小巴尼不動聲色,異常冷靜地回答他:
這就取決於你怎么解釋了。
萬事皆有因。
緊張的對峙里,薩克埃爾沉默了下來。
是啊,他黯然道:
萬事皆有因。
這個樣子的他,讓泰爾斯不禁想起那個在牢里發狂,對著另一個世界里說話的刑罰騎士。
看見對方有妥協的跡象,小巴尼緩緩點頭,在他的示意下,貝萊蒂和布里放下兵刃,等待對方的回應。
這讓泰爾斯越發緊張。
沒錯。
薩克埃爾只需要向他們說明,自己的魔能師身份
他本就是王室衛隊里備受尊敬的人,只要他稍加解釋,那他們沒有任何理由會幫自己。
而這些出身貴族的星辰人,他們對於終結之戰里,對於傳說中那些災禍的態度
泰爾斯閉上眼睛,越想越覺沉重,他甚至開始思考硬碰硬突圍的辦法了。
但是,身邊的快繩怎么辦
要不,再試試魔能
抱歉讓您看到這一幕,殿下。
薩克埃爾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泰爾斯的思緒。
泰爾斯睜開眼,卻驚訝地看到,不久前渾身殺機,要置他於死地的刑罰騎士,此時站在遠端,用一種他難以理解的眼神,遠遠注視著星辰王子。
這是我的不力與無能。
薩克埃爾一臉的悲憫與痛苦,卻仍舊對著他綻放出一個滿布皺紋的難看微笑,與他額上的猙獰烙印相得益彰:
但請寬心,很快就結束了。
他輕輕點頭,語氣溫和,像是在撫慰失落的孩子: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會的。
薩克埃爾說著說著,輕輕低下頭。
泰爾斯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他是
又陷入他另一個世界里了
對峙著的七人紛紛對視。
小巴尼見到這樣的薩克埃爾,似乎越發不耐煩。
薩克埃爾,守望人。
他再度開口,這一次,小巴尼的語氣遠沒有之前那么客氣,顯得生硬難聽:
回答我的問題。
關於這位王子,有什么是我們需要知道的嗎
小巴尼的話語冷酷非常,更像是威脅。
泰爾斯咬緊後槽牙,就連身邊的快繩也驚恐地握緊了弓弩。
一秒,兩秒。
在這個小小的通道里,火光闌珊,身影綽綽。
終於,薩克埃爾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個不帶溫度的笑容,咬出那個讓所有人訝異的詞:
沒有。
只見刑罰騎士冷冷地掃視著眼前的每一個人:
你沒有什么需要知道,首席先鋒官巴尼。
你只需要知道:我必須這么做。
這就夠了。
那個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中程度最深的,莫過於泰爾斯本人。
為什么。
泰爾斯眨了眨眼。
他明明要殺我,不是么
因為我是魔能師。
他明明只要把這個理由說出來
但為什么,他為什么要替我保守秘密
解釋事實,用大義說服他們掉轉矛頭對准我,這樣不是更好嗎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對方,他無法理解。
這人怎么這么奇怪
薩克埃爾
終於,小巴尼再也按捺不住,怒喝出聲:
別逼我
巴尼的吼聲回盪在左近,但作為回應,薩克埃爾卻輕聲笑了出來。
逼你
我知道,我做了那么久的刑罰官,得罪了不少人,他的目光劃過眼前皺眉的貝萊蒂和布里,掠過他們的武器:
但是我的人緣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嗎
像是戲謔,又像是嘲諷。
包括你,巴尼怎么,還在嫉妒我搶走了守望人的職位
那一刻,泰爾斯看見小巴尼臉色蒼白地捏緊了拳頭。
他的身後,納基輕聲嘆息,塔爾丁則暗自搖頭。
糟了。
見狀不妙的貝萊蒂吐出一口氣,咬牙出聲。
正因為你人緣不錯,長官,貝萊蒂依舊堅持著那個尊敬的稱呼:
所以我們才無法相信。
他面色緊綳,似有難言之隱,從齒縫里咬字出聲:
那是璨星的血脈,長官,是我們曾經發誓保護的存在。
貝萊蒂指著泰爾斯,壓抑著嗓音道:
為何要這么做
聽見原下屬的質問,原本笑著的薩克埃爾慢慢冷了臉色。
璨星的血脈
曾經發誓保護的存在。
他頓了幾秒,表情似笑非笑。
因為這就是我的使命。
薩克埃爾輕聲開口,溫和而淡定。
就像睡前道出的晚安。
夠了,薩克埃爾
小巴尼的怒喝打斷了還欲發話的貝萊蒂。
我沒心情和你繞圈子
聽著小巴尼的怒斥,薩克埃爾沒有什么反應,反而像夢游般輕哼一聲,點了點頭。
這讓小巴尼越發憤懣。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隱瞞什么,但如果你以為含糊其辭就能敷衍過去
氣氛開始變了。
但聽著他們圍繞自己的秘密來回拉鋸,身為話題中心的泰爾斯卻突然有種感覺:
不。
他們不是在談論我。
至少
不僅僅是我。
眼看沖突越發劇烈,站在最後的納基狠狠地咳嗽了一聲。
額,巴尼薩克埃爾老大
他對著雙方各伸出一只手,勉力擠出一個笑容,努力做著緩和沖突的工作:
要我說,我們都冷靜一點
但納基錯估了局勢。
下一秒,泰爾斯只覺汗毛一豎,眼前人影一閃
呼
風聲呼嘯,火光急顫
不小巴尼氣急敗壞的暴喝響起。
咚
泰爾斯努力睜開眼睛。
但他見到的下一個畫面,就是貝萊蒂和布里,兩個身手強硬的戰士悶哼出聲,在重擊下向著兩側倒去,直至撞上牆壁。
而擊倒他們的對手方才還沉靜自制的薩克埃爾,早已化身回那個表情凶狠,殺機四溢的刑罰騎士
瞬間突破兩人的他,氣勢洶洶有如摧山崩岳,破空而來
直撲大驚失色,反應不及的泰爾斯。
終於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