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發現了?(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140 字 2021-06-17

永星城里,王子歸來引的熱潮已經有所削減(或僅僅是收斂積壓,等待下一次的爆),至少閉門謝客的閔迪思廳不再像之前那樣門庭若市,泰爾斯難得享受了一段少有的清凈時光。

但這不代表他就從此舒心了。

從第二天開始,泰爾斯殿下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閔迪思廳的主人」這一偉大身份所帶來的權力,以基爾伯特為的王室教導團(「王室小鮮肉的人設包裝公司」——公爵大人的不忿之語)就有條不紊地開進了閔迪思廳。

先,文法課,包括古帝國文和通用精靈文的教導者,是王立文法學院里聲名卓著的博納大學士。

能請到他,不可不謂物美價廉。

一方面,博納學士那光滑得可以反射燈光的禿頭讓閔迪思廳省下了不少燈油,節約資源,

另一方面,他那輕柔低沉又斷續不清(「快病死了吧」——刻薄的、從此不能大聲說話的d.d)的嗓音,則迫使整個閔迪思廳在上課時間保持絕對安靜,造福環境;

第三,他淵博的學識和廣泛的領域,幾乎把王子的五門課(語法、邏輯、修辭、古帝國文和精靈文)壓縮在了一起,讓泰爾斯領略了以下問題的答案:

那些連「主謂賓」這樣的語序都全然不同於通用語的語言(比如麻煩的遠古帝國文和該死的通用精靈文),會給語法帶來多大的變化?會如何影響邏輯的原理和表達?從而在修辭上帶來怎樣的挑戰?它們又是如何分別影響了現在的語言和說話方式?進而改變人們的思維習慣?最後,它們又是如何殘酷無情地蠶食了泰爾斯王子珍貴的睡眠時間?

(「殿下,您,您說您,您背不完?那,那就晚,晚睡一點嘛……反正你們年輕人說早睡都是騙人的,躺床上啥都干就是不睡覺……什么,不利頭,頭?哎呀那不重要……殿下您,您知道假嗎,宮廷里誰不戴著假假胸啊……什么,晚睡長不高?哎,殿下,您戴上王冠,不就夠高了嗎……」——顫顫巍巍的、一句話說得王子三度色變的博納學士)

歷史課則由基爾伯特親自擔綱,相比博納學士的旁征博引和目光長遠,外交大臣的目標簡單明確:在兩個月的時間里把泰爾斯王子變成人形的《遠古帝國到星辰王國:上下兩千年通史大百科》。

(「『索引』!殿下,我必須糾正您的玩笑,只是《大百科》『索引』而已,拿去唬……咳咳,展示您的博學就夠了。」——嚴肅的基爾伯特)

至於數學課,這或許是少數能給星湖公爵閣下帶來慰藉的課程,胡里奧學士頗為泰爾斯的幾何與代數水平驚異,尤其是王子在「鳥不生蛋的埃克斯特」白白耗費六年的前提下。

但令泰爾斯頭疼的是,隨著胡里奧對他的信心水平越來越高,為教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數學家王子」(「您加冕之後,一定記得給我們撥經費——看,哎呦喂這些淘氣的小公式們,多美多可愛啊,像不像朝著您在笑?」——不停揮舞蘭花指的胡里奧學士)而激動的前者,正熱忱而迅地擴張他們的課程大綱。

比如某天,胡里奧學士終於把代數和幾何結合起來,開始計劃著讓泰爾斯用代數方程來測算天體運行的軌跡和變化。

(「這些基本的方程都對不上,是吧,至明星的運行太詭異了……而您知道,我們有沒有可能把握這些不可測量的運動呢?有幾個龍吻學院的學者設想,只要把這一運動過程分割成不同部分,再一直一直一直分割下去就能得到答案,我給您看看他們分別提出的運算式啊……誒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您醒醒,醒醒啊殿下!您先把題做完了再暈嘛!」——年輕有為卻花容失色的胡里奧學士)

而他們使用的課程材料,已經從古籍上的數學題擴展到國情民生的現實數字,甚至有幾次,胡里奧提出不妨試試從前期國家歲入估算未來的歲入,或者從中央領的人口增長估計全星辰的數據。泰爾斯有理由懷疑,如果他不表現得蠢一點,放慢課程的度,那距離書本上出現某個可怕的鍾形曲線以及其後的一系列概念,就真的只是時間問題了。

至於自然課,謝天謝地,見多識廣的蒙頓勛爵講起天文地理人文風俗時,往往風趣幽默,引人入勝——如果王子不是時常打斷他,讓他難堪的話。

(「至明星為什么在東方呢?瀝晶礦的成分是什么呢?要是哪天把鯨魚殺光了,我們是不是就沒有永世油用了?狼人和吸血鬼真的是被詛咒的怪物嗎,跟狼和蝙蝠有關系嗎?龍吻地是個盆地,那它的氣候是不是有些奇怪?迷霧雙海上的大霧和漩渦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嗎?魔鬼海的海怪傳說有那么多目擊者,就沒人懷疑過?落日皓月的信仰和他們的神殿教會為什么能共存?食人花這玩意兒跟巨龍一樣,怎么應付它們的能量消耗?終結海眼底下真的是凱旋之都和帝國故土?盛宴領的血族們是如何統治的?大荒漠內部肯定有不同的地形氣候吧?荒漠都市卡利格里是真的嗎?造就大裂沉的偉力為什么沒有形成漩渦,把兩塊大6吸進去?迷海三國的瘟疫是從哪里開始爆的?桑拉火山兩次噴的間隔為什么這么短?從不同的港口去東6的度不一,是不是因為洋流的走向?」——王子殿下的「十萬個為什么」。)

而藝術課,在看過、聽過星湖公爵精心准備的畫作與魯特琴演奏之後,聲望卓著的烏赫蘭大師溫和地告訴泰爾斯:學藝術,其實不一定要做一個藝術創作家的,同樣也可以做一個藝術欣賞家嘛,我看吶,公爵您就很適合做一個名留青史的欣賞家,特別特別適合……

總之,這一周來毫無喘息的王子進修課,讓泰爾斯越想念曾經的英靈宮生活——死人臉除外。

為什么,為什么當初就沒把小滑頭一起綁來上課呢。

每天都感覺身體被掏空的泰爾斯,默默流著淚想道。

這還不如讓他回到荒漠里去呢。

至少獸人們不會逼他背下遠古帝國文的七種詞格,三種詞性,四種時態,三種語態,四種人稱,五種語序和十八種根據情況可互相變格的不同句式,包括復雜的音規則——相比之下,黑徑里那個勞什子將軍的近世帝國語真是太簡單了。

或者通用精靈語的二十二種語音語調變化——天啊,那簡直就是聲樂課。

在閔迪思廳,泰爾斯感受的壓力之大,甚至讓他忘記了兩個月後的亮相宴會,遑論復興宮里的權力漩渦。

就連一些本該稍顯輕松的「特別」課程,也是一樣。

比如現在。

「感覺到了嗎,泰爾斯殿下?」

「作為你的武器,它是如此堅挺,筆直,硬氣,又不失韌性與彈性……」

溫和而隨和的聲音從他的左耳側響起,又慢慢繞到右耳,帶起癢意。

「但它也是如此沖動、野***望無限,按捺不住,渴望著釋放自己,去撒野,去征服……但你不能輕易順從,要控制住它,別讓這匹野馬輕易出閘……」

泰爾斯面頰通紅,呼吸急促,根本無暇顧及耳邊的聲音。

「腰用力,手扶穩,對,就這樣,保持住這個姿勢和方向,盡量綳直,不要顫抖……」

汗水流過泰爾斯的臉頰,他突然渾身一抖。

糟糕!

那個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我知道這很難,但你必須堅持!綳緊!綳直!抬高!別讓它掉下去了……」

但泰爾斯感覺得到,自己已經……

不。

不受控制的麻木感漫上全身。

糟了,糟了。

他,他堅持不住了……

泰爾斯眼前一陣眩暈。

他就快要……

快要……

啊!

終於,隨著沉悶的一鈍聲,泰爾斯手上的練習劍,連同劍身上掛著的負重輪一起摔落沙地。

星湖公爵急促地呼吸著,他的手臂一陣酸麻,手套里則滿是汗水。

腳步聲響起,馬略斯從他的身後走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地上的劍。

「時間……有些短啊?」

泰爾斯懊惱地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在庭院臨時空出的訓練場里跺了跺腳,舒緩麻木。

「沒事,」王子悻悻道:

「我只是不習慣。」

「北地人不這么教。他們傾向於……對抗訓練。」

馬略斯輕哼一聲:

「那或許……您該回去北地?」

泰爾斯頓時一噎。

夕陽灑落閔迪思廳的庭院,把馬略斯和泰爾斯的身影在地上拉長。

他們的身後,多伊爾站在廊柱下,跟一旁的哥洛佛說著什么。

「顯然,我們的王子殿下沒經歷過系統的訓練。」

多伊爾搖了搖頭:

「看來,擅長戰斗的北地人本事有限啊。」

哥洛佛抿了抿嘴。

沒錯。

此時此刻的泰爾斯正無精打采地上著由馬略斯勛爵親身指教的「武藝課」,顯然,在經歷一整天的大腦折磨之後,公爵對親衛隊長的站樁式授課並不十分感冒。

但馬略斯似乎甘之如飴。

「劍式和劍架是古代騎士訓練里的重要一環,」守望人依舊是那副禮貌微笑的表情,全然沒有為王子的失敗與態度困擾:

「尤其是『騎士十七劍』,這是古典而正統的騎士技藝,自帝國以降就流傳宮廷。」

「星辰立國後,它又經過無數大師的悉心研究,遂有今日之貌。」

在幾個陪練的王室衛隊成員注目下,馬略斯走進場內,優雅地撿起王子的金屬練習劍,他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把負重輪一並撿起來。

「每一個動作姿勢都經過精細考量及無數驗證,」馬略斯倒轉劍身遞出,溫文爾雅,不見一絲急躁:

「而你需要全神貫注,貫徹到底,把它們做到極致,讓它們深深烙進你的身體里,變成本能。」

滿腦子都還是語序變格與算術式的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接過馬略提遞來的劍。

但泰爾斯一抽一下,長劍紋絲不動!

泰爾斯吃了一驚,從無精打采的狀態里回過神來。

他抬起頭,現劍身正被馬略斯牢牢地握在掌心,並未放手。

「以便在戰斗的任何時刻,都能回到最熟悉最安全的姿勢。」

馬略斯深深地注視著他,開始變得嚴肅:

「比如,你每攻出一劍,無論戰果如何,都要本能地迅回防,保持警戒。」

下一秒,馬略斯突然松手,泰爾斯就著慣性晃了一下,方才站穩。

面對這不太友好的「提醒」,泰爾斯勉強笑了笑,熟練地甩了個劍花:

「即使在敵人已死的時候?」

而馬略斯卻眼神一冷:

「即使在敵人已死的時候。」

泰爾斯一凜。

馬略斯繼續道:

「我猜,北地人沒教過你『後擊』一說?」

「即便你削掉了對手的頭顱,他的軀干也仍留有慣性,完全能在死後的一秒里,繼續完成死前的招式——比如同樣削掉你的腦袋。」

泰爾斯稍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