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爾斯心中的寒意達到頂峰。
未曾稍減。
那是一種,當面具和偽裝,甲胄和衣物被徹底撕開揭破後,無法可忍的徹骨深寒。
「我說過的,這本與我們的家族無關,不必牽涉,」詹恩輕輕搖頭:
「但你非要執迷不悟,一意孤行。」
泰爾斯猛地看向他。
「那你能做什么呢?」
星湖公爵從齒縫里咬出字來,但他知道,這還擊毫無力道:
「派另一個女吸血鬼來殺我?殺害他的繼承人?」
「再看看,我父親會怎么反應?」
詹恩冷笑回應。
「我們不是試過一次了么,」詹恩·凱文迪爾嘖聲道:
「你受傷,他得利——他這不是挺滿意的么?」
泰爾斯呼吸一滯。
「所以,這是宣戰嗎?」王子咬牙道。
詹恩輕輕站起身來,依舊親和友善。
「不,當然不是。」
詹恩滿面春風地回答,隨即化出凜冽寒意:
「下次才是。」
「而相信我,我能做的遠不止如此。」
泰爾斯捏緊拳頭。
「那么,祝您夜晚愉快,星湖公爵殿下。」
鳶尾花公爵,詹恩·凱文迪爾優雅地行禮,諷刺地做最後的道別:
「願你寧因友故……」
「不以敵亡。」
泰爾斯看著詹恩遠遠離去的背影,努力恢復成那個合格的閔迪思廳主人。
但他現,這沒那么容易。
詹恩·凱文迪爾。
這家伙,究竟在什么瘋?
宴會中,隨著凱瑟爾王離開,如庫倫相等年事已高的人也紛紛離去,但大部分客人依舊在場,暢飲不休,談笑無忌。
因為長者的離場,宴會廳反而嘈雜更甚,笑聲與喊聲越加瘋狂而肆無忌憚。
掌旗翼的人在催促亞倫德公爵離開,但後者磨磨蹭蹭,顯然沒多少配合精神。
璨星七侍們絕大部分還留在原位,似乎打定主意要以此展現對星湖公爵的態度。
唯一能使泰爾斯開心的是,因為宴會廳里的狂歡到了新的階段,反而沒什么人來打擾王子殿下了。
馬略斯也終於有機會上來向他匯報。
「您和凱文迪爾公爵,似乎聊得不錯?」
泰爾斯輕哼一聲,竭力壓下滿腔的情緒:
「很不錯。」
「我們是老相識,老朋友了。」
老到一撩就炸。
馬略斯望著詹恩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么,殿下您若有疑問,不妨請教你的那位警戒官朋友。」
警戒官朋友……
泰爾斯一愣:
「啥?」
「你是說——科恩?」
馬略斯點點頭:
「沃拉領的卡拉比揚家族一直是南岸棟梁,與翡翠城的凱文迪爾家族世代交好,再了解他們不過了。」
「尤其是,」馬略斯看著面無表情的泰爾斯,又看看遠處的鳶尾花公爵:
「紓解仇怨,居中講和。」
「當然,當我說『請教』,我是說通過那位科恩·卡拉比揚警戒官,聯絡上他的父親,再行請教。」
而不是那個傻大個。
紓解仇怨……
泰爾斯一驚。
他連忙捏了捏自己的臉,確認沒有表露恨意和憤怒:
「這么明顯嗎?」
「不,您做得很好,比上次有進步,」馬略斯淡定地道,確認了自己的感覺依舊敏銳:
「只是你知道,我對周遭的情緒和氛圍,嗯,比較敏感。」
泰爾斯嘆了口氣。
「好吧,說起這個……刺客呢?」
馬略斯沉默了一會兒。
「我們做好了萬全准備,一直在等他出手現形。」
守望人依舊毫無波瀾,但與他相處日久的泰爾斯還是感覺到,馬略斯此刻不太高興。
「但是,直到陛下都離場了……」
馬略斯淡淡道:
「說實話,要是他再不出現,連我都要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過於緊張了。」
「噢?那還真是你少有的自知之明,馬略斯。」
兩人齊齊回頭:副衛隊長沃格爾皺著眉頭走上前來,向泰爾斯行禮:
「殿下,雖然陛下離開了,但我受到指派,會和一些人手留到宴會結束,以確保您的安全。」
泰爾斯擠出笑容:
「謝謝您。」
「不必謝我,」沃格爾不滿地看著馬略斯:
「要感謝某人再一次的無私建言,兢兢業業。」
馬略斯面無表情。
哥洛佛和多伊爾雙雙歸來,但他們的回報依舊是一切正常。
「也許陛下離開後,他就放棄了。」
泰爾斯疲憊地捏捏額頭,從塞爾瑪到詹恩,現在的他腦袋被擠得滿滿當當,完全不想去念叨刺客的事情:
「沒關系,這是好事。」
「或者他還在等待,包括等待陛下離場,」馬略斯環顧著宴會,似乎不太甘心:
「而此刻恰是動手之機。」
沃格爾從鼻子里諷刺地嗤了一聲。
泰爾斯只能無奈地假笑。
「等陛下離開之後……所以你的意思,他應該是來殺我的?」
「或者,在場的某位公爵?」
馬略斯沒有回答。
泰爾斯真心實意地期盼著:
比如,姓凱文迪爾的那位?
另一側,詹恩公爵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路笑臉迎人,親切和藹。
一如既往地令人贊嘆不已。
他的老管家,阿什福德為主人斟上一杯葡萄酒,一言不。
倒是詹恩率先開口:
「阿什福德,回去之後,查一查家里的藏書——我是說,禁書,無論年代多久。」
阿什福德面無表情地點頭:
「您要查的是?」
「一個法師,」詹恩淡淡道:
「叫黑格爾。」
阿什福德微微蹙眉,但沒說什么。
法師。
魔法。
詹恩在心底默默不屑。
該死的璨星王室。
還真是,什么都敢教給子孫啊。
詹恩這么想著,向星湖公爵看去。
正好,泰爾斯也在同時向鳶尾花公爵望去。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者友善,一者漠然。
卻同樣復雜。
兩人內心均是一堵。
仿佛有默契一樣,他們齊齊向對方一笑,又同時頷。
而那位神秘的刺客。
就在此時出手。</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