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酒商(2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436 字 2021-06-17

達戈里清了清嗓子,回到熟悉的領域,他重新變得得心應手,游刃有余:

「市政廳、警戒廳、財稅廳、城防隊、風紀廳,王都里的所有部門都能證明我是守法良民,修橋補路的大善人,如果上審判席,我能雇到最好的辯護師,不少達官貴人都會願意為我出面擔保,乃至出庭作證。」

「事實上我不止交夠了稅,還多交了『不少』,你懂的,『不少』。」

他盯著拉斐爾,笑容狡黠而倨傲——只是那個被砸破的鮮紅鼻子多多少少破壞了他的形象。

拉斐爾手上的鎖鏈又是一緊:

「那么摩斯先生,為什么你在最近幾周里關停了那么多酒庄和店鋪,還解雇了一大批工人?」

達戈里盯著鎖鏈,面色有些不好看:

「好吧,讓我們斯文點——我是生意人,關張還能有什么原因,當然是行情不好。」

拉斐爾抬起眼神:

「但你是中央領數得上的大酒商,許多世家大族的宴會酒水供應者。」

達戈里眉頭一挑,有恃無恐地笑道:

「哈,原來你知道啊。」

拉斐爾依舊不理會他:

「所以,在你酒庄產業下工作的許多人,農民,工人,匠人,伙計,包括幾個出資合伙人以及上下游的部分原料商,以及經銷商、散酒商,整整數百號人。」

拉斐爾望著達戈里:

「他們打算聯名提告,將你送上審判席。」

酒商的面色一變,先是憤慨,後是不屑。

「哈,我就知道。」

他狠狠呸了一聲,眼神凶厲:

「那幫小崽子,不知感恩的泥腿子……」

單向玻璃的這一邊,泰爾斯皺眉看向黑先知:

「這家伙是個老辣狡詐的商人,但我不明白,我為什么要來看這個?」

「寬心,殿下,」莫拉特舉起手指貼了貼嘴唇,輕聲道:

「有些事情雖小,卻能以小見大,有些角色雖小,卻能通達四方。」

泰爾斯一怔。

房間的另一頭,拉斐爾微微一笑:

「那么,摩斯先生,你知道他們為什么要告你嗎?」

「為什么?」

達戈里似乎找回了自信:

「你知道,最近酒市不昌,銷路不佳,我資金周轉有些不良,成本所計,我必須轉移產業,作出艱難的選擇——關停部分酒庄,這只是其中之一。」

拉斐爾眯起眼睛:

「真的?」

達戈里像是沒聽見拉斐爾的懷疑,依舊侃侃而談:

「在此過程中,我和極少數員工,也許在關於薪水放的問題上,有一些小小的分歧……」

拉斐爾冷冷一笑:

「所以,你長期賒欠下屬的工錢,甚至拖欠合伙人的錢款,包括給上下游的進貨錢、保證金,還不算平時的壓榨克扣,就這么算了?」

達戈里表情一冷。

他一邊盯著攥在拉斐爾手里的鎖鏈,一邊小心翼翼耐心解釋:

「拖欠?聽著,我承認,關於錢款的計算方式包括時間期限,我是有些小小的更動……」

拉斐爾打斷他:

「所以要卷錢跑路?」

達戈里皺起眉頭,義正詞嚴:

「跑路?嘿,我只是出城度假——無論誰來我都這么說,你們休想非法誘供。」

拉斐爾輕嗤道:

「但被你欠錢的人,尤其是工人們,他們可不這么想。」

達戈里皺眉注視了拉斐爾一會兒,認真地道:

「聽著,我承擔成本、創意和路子,他們拿出勞力、手藝和時間,老板和員工在一起分工合作,只為了釀出最好的酒,朝著一個目標努力。」

「所以酒庄的事業不只是我的,更是大家的,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

「當家庭經歷了挫折和磨難,家里的每一個人都應該相互體諒,共克時艱!」

他瞪著眼珠子,手指輕敲桌面,似乎要給眼前的人好好上一課:

「但有些人就是不懂,他們氣量狹小毫無大局觀,一丁丁點苦都吃不了,只因為薪水少了一些,生活稍有不順,就翻臉不認人,毫不在乎我給他們提供的機會和條件。」

拉斐爾點了點頭,撇撇嘴:

「但你是老板,這是你的酒庄。」

「沒錯!」達戈里痛心地道:

「所以我比他們更能看到這一行的真相,比他們更在意這一行的未來,比他們更心痛酒業的蕭條,因為我對他們來說就像爸爸一樣!」

拉斐爾瞥了一眼文件:

「但你關停了酒庄。」

達戈里面色一滯,隨即輕哼道:

「沒辦法,家庭再溫暖,爸爸再努力,要是子女們叛逆不聽話不懂事,也總是無計可施。」

「而你知道,有些人,他們就是……」

酒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關停酒庄,九成就是被這種好吃懶做的工人鬧著要漲薪作的。」

「這種人簡直是行業毒瘤,目光短淺,根本不知道一份工作最重要的不是薪水和待遇,而是上升空間和展前景,包括鍛煉價值!」

達戈里顯得很氣憤:

「他們也不懂從更高的逼格屁扯里看問題,要知道我們這些做老板的,什么時候在意過自己的薪水了……」

「鬧,他們就知道鬧,可他們鬧的時候怎么就不想想,要是某天酒庄被他們鬧倒閉了怎么辦?整個行業被他們鬧散架了怎么辦?到時候倒霉的、為之買單的人,還不是他們自己?」

達戈里說得累了,頓了一下。

他從鼻子里呼氣,面有遺憾:

「現在,我只能說他們咎由自取,求仁得仁。」

「夠了,」拉斐爾顯然聽煩了他的演講:

「我們不在乎你的生意。」

荒骨人身體前傾,語氣冷漠:

「更不在乎你是不是又一個寡廉鮮恥的無良老板。」

「我們只在乎一件事。」

達戈里呼出一口氣,臉上帶著「終於來了」的神情,冷冷一笑。

「好吧,我們直說吧,」酒商輕蔑地道:

「你的上頭給了多少指標?」

「要多少,多少錢才能放我走?」

拉斐爾死死盯著他,眼神冰冷。

他寒聲道:

「我想知道,你關停酒庄退出酒業的真正理由。」

達戈里一陣疑惑:

「什,什么?」

拉斐爾冷笑一聲:

「在關張之前,你在酒商公會的一次私下聚會里說,未來的酒業沒有前途?」

「所以寧願早點撤資跑路?」

達戈里先是面色一變,隨後不忿道:

「我那不是跑路,只是出國度假……」

但拉斐爾沒有感情地重復道:

「回答我。」

達戈里怔了好久,但他最終還是搖搖頭。

「你要的答案我都說了……而且說實話,你們涉嫌非法刑訊……」

拉斐爾笑了笑,面不改色地翻開下一份文件:

「事實上,我手里有你這些年拆東牆補西牆,環環借款,累積起來的爛債名單。」

達戈里表情一變。

拉斐爾一面觀察著對方的表,一面繼續道:

「以及你在酒業生意之外的財產清單:中央領的六處地產,掛靠少女港的兩艘遠航商船,在南岸領的大種植園,在崖地領的曬鹽場,在刀鋒領圈的一大片田地,重金買來的兩個外國爵位,你老婆的私人花園,你兩個兒子的職位,包括你三個情婦和其他八個私生子女們名下的資產……」

看著達戈里的面色變幻,拉斐爾眯起眼睛:

「如果我把它們送到財稅廳和審判廳……」

達戈里咽了咽喉嚨,但他還是很硬氣地道:

「那就去嘛。」

拉斐爾皺起眉頭。

達戈里離開椅背,抵上桌面,咬牙道:

「我敢保證,你無論在哪里,都只能得到一個答案:那是我的合法所得,手續文件齊全,產權清楚明晰。」

「若你們膽敢借國王官吏的公權名義,敲詐勒索,非法侵占私財,對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商人行如此惡毒之事?」

「哇哦,這可是項大罪名,更與王國十幾年來鼓勵市場、扶持商業的大政方針相悖。」

酒商惡狠狠地盯著拉斐爾,似乎要把被打破鼻子的仇還回去:

「這個消息傳出去可不好聽,以我的身份,保證有不少商會都將提請抗議,包括不少正義開明的官僚和貴族,各地的有力人士,他們都會聲。」

「到了那時,就是你的上司不想見到我了。」

達戈里語帶威脅:

「因為你動的不是我,而是背後許多大人物的奶酪。」

「明白了嗎?」

「現在,無論是勞資糾紛還是稅務問題,你們都沒有理由扣押我。」

拉斐爾合上手里的文件,重新開始打量達戈里,似乎第一次認識到這個人物的難纏程度。

而後者冷冷地回望他,晃了晃手上的鐐銬。

幾秒後,拉斐爾笑了。

他的相貌本就英俊,這一笑溫暖明亮,更令人心生好感。

荒骨人站起身來,掏出鑰匙,近乎討好地為達戈里打開鐐銬:

「請放寬心,摩斯先生,這些證據不會送去財稅廳或者審判廳,我們也不想您背後的人困擾。」

眼見策略起了作用,解脫束縛的達戈里表情一喜,更加拿腔拿調:

「很好,依我看,您年紀輕輕,前途大好,還是很有希望的後浪嘛——怎么稱呼?」

但拉斐爾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只會把這些材料文件打包好,統一送到翡翠城。」

達戈里一愣:

「什么?」

拉斐爾的笑容如春風化雨:

「對,送到鳶尾城堡,送到南岸領的統治者,詹恩·凱文迪爾公爵的書桌上。」

「如何?」</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