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詹恩什么意思?
「我感激詹恩的好意,可我最好……」
但顯然塞舌爾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他大手一揮,示意自己的部下行動起來,不打算給泰爾斯任何的機會:
「所有人,為王子護駕,別讓殿下弱了派頭!」
翡翠軍團也許不如王國之怒手下舍生忘死的王室強軍,但他們依舊令行禁止,得令立刻齊齊壓上,眼看就要侵入星湖衛隊的陣勢!
泰爾斯剛剛下意識握緊警示者,就聽見托來多怒吼出口:「星湖衛隊!星芒陣!」
星湖衛士們齊齊怒喝回應,三兩一組成陣,武器半出鞘外,逼得第一排的翡翠軍士們腳步遲疑。
「不勞費心,綠帽子,你們負責好外圍開路就行了,」雨果掌旗官對上塞舌爾,頂著壓力開口,眼神鋒利,「其他的事,自有王室衛隊處理。」
這里是主宮到外庭和祖先岩的必經之路,不少經過的仆人差役見到兩軍對峙、劍拔弩張,無不面如土色,紛紛退避三舍,奔走相告。
遭到拒絕,塞舌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又是誰?你們上次那個頭兒在哪兒,叫馬略斯的?」
騎士有意無意地亮出劍柄:
「我的武器想他了。」
「他今天放假。」米蘭達在另一邊冷冷道,摩挲著手里的鷹翔。
塞舌爾毫不在意:「那我猜,病假?」
下一秒,他大步向前!
極境騎士那毫不顧忌的氣勢驚得星湖衛士們紛紛變色,看向泰爾斯:
怎么辦?
要打嗎?
打不過怎么辦?
就在此時,另一個聲音打破了局勢:
「泰爾斯,你怎么才來?」
眾人齊齊扭頭:
走廊的另一端,盛裝打扮的塞西莉亞·凱文迪爾在一隊仆從的陪伴下款款而來,目光灼灼。
泰爾斯愣住了。
他身邊的星湖衛士面面相覷,d.d更是露出古怪的微笑。
塞舌爾騎士腳步一頓,難以置信:
「希來女士?」
「居然碰到你了,塞舌爾,」希來以難以想象的優雅姿態步到泰爾斯身邊,周圍無論是士兵還是衛士都下意識地退後,「多無聊的一天啊!」
希來目光幽深,卻在望向泰爾斯的一剎那明亮起來。
但泰爾斯望著這個大家閨秀模樣的希來,卻忍不住想起她背後那個詭異可怕的黑影,以及被它玩弄折磨到癲狂失智的斯里曼尼。
不。
他還沒有准備好。
「凱文迪爾女士……」泰爾斯下意識地避開對方的視線。
希來眼神一厲。
但不等她開口,塞舌爾騎士就冷哼一聲:
「您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女士,公爵大人有令——」
但希來理也不理他,而是笑容完美,姿態自如地向泰爾斯伸出手,手套上精心綉制的鳶尾花紋歷歷在目。
「走吧,我的殿下,」她的語氣過分溫柔,讓泰爾斯極不適應,「選將會的表演很精彩的,我可不想讓你錯過。」
塞舌爾被噎了一下,面色不快。
泰爾斯怔住了,他看著殺氣騰騰的騎士和秀麗溫柔的小姐,一時分不清誰比較可怕。
直到希來啟唇一笑:
「你還對昨天的事兒耿耿於懷,對么?」
昨天的事兒?
什么事兒?
此言一出,哥洛佛、羅爾夫、米蘭達……無一例外全都面色古怪。
唯有懷亞和d.d對視一眼,前者不明所以,後者笑容神秘。
泰爾斯微微色變,他立刻穿透武器衣著等外物的迷惑,辨別出誰才是空明宮里的頂級掠食者。
「塞舌爾騎士,請您的人為我護駕吧,」王子殿下向希來微微一笑,反而走向塞舌爾,伸手示意,「我是時候去會場了。」
態度順從,禮節得體。
「額,當然,殿下這邊請……」這倒讓塞舌爾和他的屬下們不太習慣。
但他還沒來得及感嘆今天這任務完成得比想象中輕松,就見到旁邊的希來眉毛一翹:
「噢,殿下,你的冷酷可真讓我傷心。這是在報復我?你覺得我們昨天沒成事兒,是我的錯?」
沒成事兒?
事兒?
這一次,包括翡翠軍團,星湖衛隊,以及希來身後的仆從們在內,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泰爾斯。
第二王子面色再變。
「昨天那是……意外,」他不無緊張地瞥了一眼周圍人,竭力消除誤會,即便後者們一頭霧水(或者一臉驚喜),「而且昨天在場的有那么多人,沒有人該被怪罪。好了,我還要去赴約……」
只見希來冷笑一聲:
「真的,殿下?我們攜手相伴,所經之事一生難忘,而你真就這么絕情?」
一生難忘……
糟糕。
眾人疑竇叢生的目光讓泰爾斯頭疼不已。
「額,殿下他需不需要我們幫……」懷亞一臉猶豫。
「別犯傻,」d.d一把拉住他,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口吻神秘,「家務事。」
但幸好,在這尷尬的時刻,旁邊的塞舌爾騎士發話了:
「女士,我身上有公爵大人的命令,要保護王子前往選將會場,若您一再拖延阻礙,我會很難做。」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姿態油鹽不進。
這讓泰爾斯覺得這位騎士順眼了好多。
「是么,」希來笑容不減,「難做?那你辭職唄?」
塞舌爾表情一滯。
下一秒,他臉現怒容:
「女士,如果您再任性,那我將沒有選擇。」
「比如說?」
塞舌爾眼神一厲,大步向希來走去!
泰爾斯一驚,下意識擋在希來身前:「誒我們好好說話……」
眼見主人行動,星湖衛隊和翡翠軍團都下意識地動彈起來,向著中間擠去,想要攔住對方,一時局勢重新混亂起來!
但就在此時。
「停下。」這是個陌生的嗓音,在人群中散開,卻讓所有人下意識一頓。
下一秒,一個滄桑瘦削的身影從希來的仆從隊伍里走出,明明不緊不慢,卻神奇地擠過所有人,瞬間站到了塞舌爾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所有人都愣住了: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是個佩劍的中年男人,他頭發散亂,滿臉胡茬,衣甲陳舊,就連腰間的劍都滿是銹跡。
「你是……」
塞舌爾皺起眉頭,端詳起這個衣著邋遢,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男人。
幾秒後,他的眼里出現了驚奇:
「卡西恩?」
名為卡西恩的邋遢男人一臉病容,他微微一笑,卻行了個標准規整的騎士禮:
「塞舌爾。」
啊?誰?
星湖衛隊疑惑不已。
「這誰?看上去……有點臟啊。」d.d眯起眼
「確實,」米蘭達凝重地看著新出現的男人,「但是注意:塞舌爾的眼神不一樣了,他認真起來了。」
「奇怪,」哥洛佛咬著牙,「我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殺機,可是……」
「我知道他是誰,」雨果掌旗官面無表情,「警惕,這是個極境高手,是鳶尾花的人,他還在王都時跟施泰利首席較量過,只略遜一籌。」
眾人齊齊一凜。
與此相對,翡翠軍團的軍士在聽見卡西恩的名字後爆發了一陣騷動,不少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塞舌爾按住劍柄,忌憚不已:
「我以為你辭職了,老朋友,不再為翡翠城效勞了。」
「沒錯,塞舌爾騎士,」卡西恩一臉倦容,他看了看希來,嘆息道,「但就跟你一樣,鳶尾花盛情難卻。」
塞舌爾和卡西恩兩人就這樣默默相對,一方裝備精良威風凜凜,一方邋遢粗糙疲態盡顯。
但不知為何,泰爾斯卻隱隱覺得:他們旗鼓相當。
王子向希來投去疑惑的眼神,但凱文迪爾小姐只是輕哼一聲,理也不理對峙的兩人,順手挽上王子的手臂:
「咱們走吧。」
泰爾斯一驚,在無數先是驚奇不已、後來則見怪不怪的目光下,他奮力掙扎:
「等等!」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努力不去想希來背後,那能變出千面百態的魂骨雅克:
「聽著,也許我們今天不該……」
但希來笑容不動,卻不容反抗地將泰爾斯扯向自己,再貼近後者的耳朵:
「你要是再敢給我臉色看,小子,老娘發誓,無論周圍有多少人看著,我都tm一定把你揍出屎來!」
這樣的威脅讓泰爾斯渾身一顫。
王子咽了咽喉嚨,眼皮一跳,不得已回頭低聲道:
「希來,好吧,我說實話,眼下的局勢相當復雜,我們最好的應對就是各自獨立行事,免得兩個人都……」
希來眼神一厲!
「泰爾斯·璨星!」
下一秒,凱文迪爾小姐勐地推開泰爾斯!
她提高音量,先是疾言厲色,爾後撕心裂肺:
「絕情如你,真的忘了我昨天為你做過什么了嗎!」
也許是氣氛太過尷尬,也許是演技實在高超,又也許是話題過於勁爆,一時間,無論星湖衛隊還是翡翠軍團,無論卡西恩還是塞舌爾,在空明宮這一方祖先岩下,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齊齊望向場中最高貴的兩人。
泰爾斯一驚:「我——」
「你還記得嗎?這就想賴賬了?」
希來梨花帶淚,惹人心疼:「為了你,我為了你甚至喝下了那種葯!」
咦?
包括在遠處伸著脖子圍觀的仆役差使們,眾人驚疑不定又無比好奇地看向希來:
什么葯?
希來不負眾望,哭腔達到高潮:
「對,避孕葯!」
那一秒,泰爾斯瞬間石化。
整個空明宮都安靜了。
啊!
幾秒後,眾人驚恐萬分又嫌棄不已地看向泰爾斯:
那種葯!
「我……」
泰爾斯承受著周圍人包括自己人的恐怖眼神,只覺百口莫辯:
「不!那不是避孕葯!只是用來恢復體力的……而且我們都喝了……」
「沒錯!」希來打斷他。
只見淚眼婆娑的姑娘低頭抹臉,在妝容完備的臉上硬生生抹出兩道水痕,讓身後的女仆大驚失色:
「但我不介意!」
泰爾斯難以置信,他憤恨又可憐地看著眼前惡毒的女人:
「不,別再說了好不好?我們下來好好溝通……」
但希來毫不在乎:「我不介意!我甚至不介意你要喝那種葯才能成事兒!」
咦?
眾人一臉狐疑又若有所思地看向泰爾斯:
什么葯?
只見希來吸了吸鼻子,顫聲道:
「對,你還記得嗎,那瓶恢復體力的——壯陽葯?」
周圍再度安靜下來。
啊!
幾秒後,眾人恍然大悟又幸災樂禍地看向泰爾斯:
那種葯!
泰爾斯當場麻木,他愣愣地杵在希來身側,兩只腳毫無知覺地扎在鞋子里,勉強支撐空空盪盪的身形。
「你……不……我……她……不……別……」
只剩嘴唇抽動。
秋風拂過,此時的空明宮一片空明。
「所以,看在這份上,」希來收起哭腔,滿目希冀,「你就不能遷就我一下嗎?」
好幾秒過去了,所有人面面相覷。
本來在驚險對峙的兩人里,塞舌爾同樣從莫名的驚駭中回過神來,下意識開口:
「女士,殿下,但是……」
凱文迪爾小姐聞言眉毛一豎,單手叉腰:
「怎么,你也好奇,也想知道昨天我跟他發生了什么事嗎?」
塞舌爾一驚:
「當,當然不,只是……」
武藝高強的塞舌爾騎士尷尬不已,他早就節節敗退,毫無招架之力,莫說還手之功。
但希來攻勢不停,她扯著一臉麻木的泰爾斯,繼續趁勢追殺所有人,直到整個戰場血流成河:
「好啊,聽我來給你描述細節:昨天我倆呀偷偷跑出去,在某間小屋子里滿頭大汗奮力拼搏的時候……啊!他突然就不行了!然後我,我只好給他喝葯咯,於是他就又起來了,可是,啊,接著,接著我就不行了!那我們只好……」
「希來小姐!」
卡西恩突然暴喝一聲,打斷了希來。
也拯救了及及可危的戰場。
雙眼緊閉,恨不得自己當場聾掉的塞舌爾騎士,以及所有在場的其他人,這才舒出一口氣,從戰場上倉皇撤退。
「請,請您和王子殿下,這就出發吧。」
塞舌爾上尉痛苦地看了一眼老朋友,無力地擺擺手:「翡翠軍團,我們管好外圍就行,放,放行……」
至於泰爾斯,嗯,睿智強悍的北極星早已壯烈捐軀,名刻烈士譜。
只留下一具麻木的屍體,被贏得史詩大勝,斬獲無數的希來當做戰利品,雄赳赳氣昂昂地拖著,離開這片血腥狼藉、屍橫遍野的戰場。
同樣呆滯了半天的星湖衛隊這才如夢初醒,匆匆跟上王子那行屍走肉的腳步。
就這樣,原本劍拔弩張的局勢消失了,大家拖拖拉拉稀稀落落,或索然無味,或意猶未盡地離開現場。
在一眾身影中,唯有塞舌爾和卡西恩一動不動。
卡西恩看著希來離去的方向,輕嗤一聲,似有自嘲:「看來,比以前還難對付啊。」
但塞舌爾卻表情一沉。
「何必,」塞舌爾沉聲對老朋友道,「既已放下長劍,又何必重回戰場?」
卡西恩沉默了。
「何必,」邋遢的中年劍士微笑回應,他看向對方的佩劍,「既已戰績彪炳,又何必放下長劍?」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
幾秒後,卡西恩向塞舌爾點了點頭,毫不留戀地離開:「老朋友。」
塞舌爾望著卡西恩的背影,頷首輕哼:
「爵士。」
出了空明宮,在所有人一臉呆滯,驚魂甫定時,泰爾斯從恍忽中回過神來,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他看著身邊笑容溫柔的希來,只覺眼前一片虛幻。
王子木然轉頭,艱難地擠出笑容,面對衛隊的下屬們:
「那個,大家伙,剛剛她說的其實……」
沒有人回答。
泰爾斯眼皮一跳,笑容復雜:「總之吧你們了解我……」
「我什么都沒有聽見!」
一片沉默中,d.d突然大喝一聲,嚇了所有人一跳!
泰爾斯一愣。
啊?
只見d.d一臉威嚴地掃視同僚們,眼神犀利,恐怖可怕。
從托來多開始,星湖衛士們僅僅猶豫了一瞬,旋即此起彼伏地回應:
「額,對!」
「沒錯!」
「沒有聽見!」
「沒有聽見啥?」
「沒有啥聽見?」
「啥沒有聽見?」
「我聾了!」
「我又聾又瞎!」
「你說啥?」
「剛剛發生什么了?」
「剛剛我上廁所去了!」
「我拉稀!去了一刻鍾!」
那一瞬間,多尹爾護衛官發現,他在星湖衛隊里獲得了哪怕守望人馬略斯都未曾有過,以後可能也不會再有的赫赫威嚴。
目光到處,莫敢不從。
終於,d.d在環視一圈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緊接著轉向泰爾斯,諂媚地眨了眨眼。
如何?
而泰爾斯的表情,早已從一開始的驚惶慌亂,變成了麻木不仁。
唯有身側的希來,笑靨如花,未曾稍減。
「真是,真是大膽的姑娘……」
懷亞心有余季,一臉驚恐地看著向前方面無表情,一瘸一拐而去的王子殿下:
「這攻勢,誰招架得住啊。」
米蘭達從剛剛的震懾中恢復過來,輕聲一笑:
「有時候,我還挺羨慕她,隨心隨性,無拘無束,如此自在。」
「別介,」d.d回頭嘖聲道:「你也不差啊,無冬利劍?我可是聽科恩說了,你情史也不少,在王都還有個小白臉……額!」
米蘭達輕巧地收起手肘,看動作似乎早有練習,無比熟練。
「但是,大庭廣眾如此作態,引人遐想議論,眾口鑠金,」保羅·博茲多夫從後方跟上,他盯著前方,目光復雜,「為名譽著想,她以後怕是只能嫁給泰爾斯殿下了。」
當然,可能這正是鳶尾花的詭計,用輿論倒逼王室不得不娶凱文迪爾血脈,然後借此姻親之力,幕後操作,從中獲取……
啪嘰!
保羅皺起眉頭,他看向腳下:那是一個剛剛被吃空的餡餅袋子。
「如果你真是那么想的,小傻獅……」
保羅眼神不佳地看向袋子的主人:
小什么?
只見d.d嚼著嘴巴里的杏仁餡餅,笑眯眯地望著泰爾斯和希來的背影,流露出幾分不常見的復雜情緒:
「那你可就小看她了。」
多尹爾言罷揚長而去,留下訝異不解的保羅,以及若有所思的米蘭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