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活死人(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6451 字 2023-03-27

新郊區錯綜復雜的小巷里,一隊人馬緊趕慢趕,終於靠著一個荒野獵人的追蹤技巧找到了他們價值連城的目標。

可惜他們注定要失望。

嗤!

刀光劍影中,洛桑二世將劍刃從一個瞪大眼睛的敵人體內抽出,順勢矮身避開後方的銀質飛鏢。

「增援,快叫增援!」

「往上頂啊!」

「他太厲害了……」

「唔好俾佢走甩!條友值五嚿金啊啊啊!」

「會不會跑位啊!圍住他啊!」

「他鑽過去了!後面小心!」

「別睡啊兄弟——糟了這是他的異能……」

洛桑二世的劍如有生命,隨著他的身體翻飛起舞,於高牆窄巷間來回穿插,每一擊都能起到最大效果,讓對手手忙腳亂。

他的步伐井然有序,每每在被夾攻的時刻敲響鼓點,移形換位,護送他脫出夾攻包圍,重新展開下一場一對一的決斗。

「我見過你,我絕對見過你!可是你不是死了嗎!」

「快跑!那是洛桑!血瓶幫的洛桑!」

「甘又點啊?有字頭好巴閉也?我地阿大啊,夠系兄弟會『頭狼』菲素……嘅頭馬……條靚啦!理得佢邊個,照噼!」

「系啰,佢個頭我攞哽啊!泰亞斯王子嚟咗都留唔住佢!我話嘅——啊啊啊!」

「大鑊喇!他懟冧咗阿大啊!」

「血瓶幫的傳說是真的,他復活了!」

「不可能!黑劍殺了他!」

復活?

洛桑二世在心中冷笑。

相比起蘿貝爾,他可遠遠沒有那么幸運。

想當年,當他從那一夜的噩夢里醒來……

他只覺得口渴。

鑽心的渴。

哪怕他趴在水缸里,喝一夜水都解不了的渴。

直到那個好心收留他養傷的小姑娘,被麥稈劃傷了手。

於是怪物醒了。

想到這里,煩悶而痛苦的洛桑二世劍鋒一顫,本該干脆解決的敵人發出呻吟,多受了幾秒的痛苦。

但他的對手們太差,抓不住這樣的破綻。

要是換曾經的華金乃至布魯諾來,他就要吃苦頭了。

「要我講幾多次啊?蒜頭有用噶!唸落日經都有用!」

「斬頭有用喇啩?」

「他不是吸血鬼嗎?怎么這些血瓶都沒效?」

「既然叫血瓶……是不是只有血瓶幫的血瓶才有用啊?」

「幻刃騙了我們!」

洛桑二世無視前後影影綽綽的五六個雇佣兵或賞金獵人,如本能般轉身出劍,在慘叫聲中收獲下一條性命。

血瓶當然有用。

劍刃拉開傷口,鮮血飛濺,他微不可察地讓了一下,避免被血沾染。

天知道他每揮劍一次,都要生扛著多大的壓力,以跟他體內的怪物們抗衡。

【血。】

【不,閉嘴。】

他一遍遍重復,一遍遍強調,把它們逼回角落。

那天,收留他的小姑娘死了。

還有她聞聲趕來谷倉的雙親。

被怪物殺死了。

洛桑二世一陣恍忽。

而他,他清醒過來之後才發現……

自己早已一無所有。

只剩下了這副軀體。

這副受詛咒的、被痛恨的惡心軀體。

洛桑二世身前的兩個敵人原本氣勢洶洶,卻突然變得神色懨懨,迷迷湖湖地倒了下去。

第三個人咬緊牙關,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扎了一刀,忍痛搖了搖頭。

但就這幾秒里,洛桑二世鬼魅前壓,劍光一閃。

嗤!

對方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割喉後驚恐萬狀,按住頸部飆出的血柱,哭喊著轉身奔逃。

「啊啊啊啊!」

【血!血!】

【閉嘴。你們不餓,你們早就喝飽了。】洛桑二世在心里呵斥。

【不夠……戰斗……更多……血……】

【滾。】

洛桑二世看著眼中流露恐懼的其他對手們,提著滴血的劍,步步向前。

「不說好了,圍殺一個過氣的老殺手嗎?」

「你跟我說這叫『過氣』?」

「這叫殺手!」

隨著從組織器官到肌肉骨骼,乃至思維精神的徹底轉變,他已經不再是他自己。

這個身體里,已經沒有一樣東西……

是屬於他的了。

就連曾經最忠誠最可靠,他以為會伴隨一生的終結之力,都離他而去,一絲不存。

連曾經熟稔的劍術招式,也再用不出來。

只剩下過分靈敏的感官,灰敗如朽木的軀體,黑夜亦如白晝的微光視野以及……對鮮血的渴望。

當然,還有對太陽的恐懼。

「我發誓!他們跟我說只是一個失智的吸血鬼!」

「你睜大狗眼看看這是『失智』嗎?」

「這叫吸血鬼!」

他試過的。

真的。

他試過的,他試過抵抗的,無數次,無數次!

但他不行。

就像面對曾經的命運一樣。

他沒法反抗。

他無力反抗。

他怎么反抗?

「我拿到的消息,說是個半殘了、快死的極境!」

「你tm管這叫『半殘』?」

「這叫極境!」

他早已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騎士侍從,不是那個躊躇滿志的天才劍士,甚至不是那個殘酷麻木、與史上十惡不赦的「壞血」洛桑同名的冷血殺手。

他只是一頭……苟延殘喘的畜生。

一頭野獸。

洛桑二世恢復平衡,喘息了一秒。

為什么?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

是因為他太弱了嗎?

是因為他太弱了,戰勝不了體內的嗜血怪物嗎?

是因為他太弱了,沒能擋住黑劍在大雨中刺出的驚艷一劍嗎?

是因為他太弱了,沒能忍住敗亡的恐懼,咽下那滴本不是給他的源血嗎?

還是因為他太弱了,沒能接受頹廢落魄的人生,聽從了老特恩布爾的惑言嗎?

還是因為他太弱了,沒能在監獄里就踐行信條舉劍自戕,好讓老師不必斷手相救嗎?

或者是因為他太弱了,沒能在那些復雜多變的野心家手里,誓死守護住完美無瑕的米迪爾王儲嗎?

又或是因為他太弱了,沒能在最終決賽上按照另一群人的安排,光明正大地宰掉賀拉斯·璨星,結束王位紛爭嗎?

抑或是因為他太弱了,沒能在選將會上忍住虛榮的渴望,無視阿克奈特那具合身又神氣的騎士鎧甲,安安靜靜地坐上觀眾席嗎?

難道,難道是因為他太弱了,沒能在小時候的田壟上就看穿命運的險惡,干脆拒絕掉大騎士華金那只帶著希冀和期待,向他伸來的手嗎?

就在此時,洛桑二世左手一抖——他中了一只箭。

銀質弩箭。

熟悉的劇痛感傳來。

他的左半邊身體開始發麻。

糟糕。

洛桑二世逼退一記進攻,發現周圍的敵人都變成了紅色的人形目標,脈搏躍動,生機勃勃。

血氣充沛。

不妙。

他下意識吞咽喉嚨。

【血。】

不。

受損失血,體內的怪物開始躁動,掙扎著想要出來。

而洛桑二世眼前一黑,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谷倉,看見那個倒在谷粒里,鮮血染紅了糧食的小姑娘。

不……

就在此時。

【記得,侍從!騎士不僅僅是一個名號……】

華金的聲音突然傳來,讓他精神一振。

自從下水道的遭遇之後,老師說過的話總會隱隱約約地回盪在耳邊。

十分惱人。

【……是值得你傾盡一生去參悟踐行的升華之路!】

下一秒,洛桑二世倏然睜眼。

升華個屁。

唰!

他的劍鋒果斷回削,將左臂上的銀箭,連著一大塊冒煙的血肉一起剜除!

手臂上的傷口迅速恢復。

他的痛楚還在,但麻木漸漸消失。

【……為什么我們要堅持這套守舊落後的騎士古法,堅持這套早已被人嗤之以鼻的信條?】

因為你只是個不敢面對現實,終日失敗逃避,自欺欺人,甚至孜孜不倦地把這套謬論灌輸給學生侍從的老古董!

漢德羅·華金!

無來由的無名怒火戰勝了傷痛和血渴,洛桑二世的劍術陡然一變!

「他的劍速太快了!」

敵人們的話語越發驚恐:

「不,劍不快,只是力道太強了!」

「明明是劍招,刁鑽詭異……」

【小心,如果你不再相信這些信條……】

因為它們本來就荒謬可笑,不值得任何人相信。

在華金的耳邊囈語中,洛桑二世冷靜揮劍。

他冷酷而決絕,體內的怪物不再能影響他。

「這家伙用的是刀吧!甩起來有弧度的!」

「怎么一個人一個說法,他到底什么水平?」

「一定是他的劍有古怪!怕是什么帶魔力的上古神兵和古帝國劍!想法子繳械!」

下一秒,洛桑二世送出一道巧妙的刺擊,把那個正手忙腳亂揮舞著鏈索,要繳他械的對手送去了獄河。

【……當那一刻來臨,只有你自己,只有你的內心知道:你究竟配不配得上騎士之名。】

但那一刻已經來過了,華金。

洛桑二世冷冷地想。

而我知道了。

是騎士之名……

配不上我。

「不不不,我認得這個人!他!是他!」

「是洛桑!」

「血瓶幫的傳說是真的!他回來了!」

洛桑二世再出一劍,刺穿最後一個敵人的心臟,將又一個對手收拾掉。

他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再度蠢蠢欲動的血渴,滿意地看見:

對手們士氣崩潰,一哄而散。

無情的殺戮解決了很多麻煩,許多聞風趕來的賞金獵人們看見滿地屍體和傷員,也紛紛開始猶豫退卻。

洛桑二世收劍轉身,踏出小巷。

還有多遠,才能到遠處那個廢棄的哨塔?

對,那個哨塔。

他要去到那里。

那里。

他這樣想著。

好像只要把那里當作終點,就能不去想終點之後,或者起點之前的事情。

他只能這么想。

但行不多時,背後腳步聲響起——又有人趕上來了。

不止一個。

洛桑二世笑了,他重新摸上劍柄。

————

泰爾斯一個人站在哨塔上,把玩著手里的望遠鏡。

「好了,他走了。」

泰爾斯突然開口。

「如你所說,迫不及待地討好我去了,」泰爾斯頭也不回,很是詭異地對著皓月說話,「現在,你有什么要說的?」

微風吹來,哨塔上一片寂靜。

泰爾斯皺起眉頭。

終於,在王子快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另一道嗓音幽幽響起:

「請殿下諒解。」

泰爾斯轉過身去。

夜之國的輔政官,黎·科里昂伯爵無聲無息地出現,站在他面前,恭謹行禮:

「這趟出使,煩擾殿下若此,非我所願,更非科特琳娜陛下所願。」

泰爾斯盯了他好一會兒。

但黎表情依舊,如古井不波。

泰爾斯哼了一聲。

「諒解,當然諒解,怎么不諒解?」

不諒解還能怎樣呢?

拔掉你的獠牙?

王子不爽地抬頭,看向夜空:「我猜你要說,這都是我爸逼的,對吧?」

說起這個,我可太懂了。

黎勾起一個令人極不舒服的機械微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殿下能夠理解,那自是極好……」

「得了得了得了……」

泰爾斯不想再跟他糾結繁文縟節,直擊主題:

「說吧,那個洛桑二世,究竟跟你們是什么關系?他跟費德里科又是怎么勾搭上的?他的目的到底跟——」

泰爾斯話語一頓:他發現,從此刻開始,黎整個人都定住了,一動不動。

像是想問題入神了。

無論泰爾斯說什么,都毫無反應。

不是吧?

這樣裝死的咯?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好吧,嗯,剛剛多謝你暗中提醒,我才沒著了揚尼克的道,我會記得你的人情……」

可是黎依舊紋絲不動。

更勝石凋。

泰爾斯不得不苦口婆心:

「拜托,他走都走了,你們夜之國威風也耍了,面子也有了……」

就給點里子吧!

黎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怎么了?睡著了?入定了?嘿嘿!嘿!」

泰爾斯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喂喂……天亮了……太陽出來了……瑟琳娜來了……藍利復活了……科特琳娜倒台了……」

下一刻,黎突然抬頭!

把泰爾斯嚇了一跳。

「很好,這下可以確定,那個第四代的小輩,離開竊聽的最大范圍了。」黎澹澹道。

泰爾斯一愣,明白過來後為之氣結。

「就為這個?你,你下次能不能——」

但黎似乎很懂得發聲的時機,他趕在王子震怒之前開口。

「據我所知,洛桑二世生前至少得到了一枚源血,自行服用,成功轉生——您知道什么是源血嗎?」

泰爾斯一頓。

源血。

「那當然,誰還不知道源血啊。」泰爾斯雲澹風輕。

「這就是為什么,洛桑二世其人,他在夜之國沒有長輩也沒有親族,沒有指導也無人管教,是個天生的離群者。」黎嚴肅道。

天生的離群者。

天煞孤星啊?

泰爾斯嘆了口氣。

「好吧,那是夜之國之外,哪個老家伙給他的源血?又是奉誰的旨意?有沒有什么關系人情——」

「不是血族給的。」

泰爾斯一怔:

「什么?」

黎搖了搖頭,娓娓道來:「按照常理,源血只能由實力強大的血族凝結而出,且短時內就會揮發失效……」

他目光一寒:

「但是洛桑二世所服用的,是唯一一種,能離開血族之軀,長期保存在器皿中,保持功效不褪的固態源血。」

「固態源血?」

泰爾斯反應過來:

「那就是說揚尼克說錯了,世上還是有人能通過流落在外的源血……」

「然而固態源血,這不是血族自己所能、所敢制造的。」

黎打斷了他,這位伯爵此刻嚴肅又冰冷,令泰爾斯不由抱臂。

「而是舊日的煉金塔法師們,以殘忍的特殊手段配合昂貴工具,以一名甚至多名血族的生命為代價……」

泰爾斯睜大眼睛。

黎語氣澹然,卻閉上了眼睛:

「……從我族身上活生生、血淋淋,強行提煉而成的。」

什么?

以生命為代價提煉……

等等,他剛剛說……

「你是說,法師?」泰爾斯驚詫道。

黎點點頭,眼中悵惘:

「就像從永世鯨身上榨取、加工合成的永世油。」

「法師,提煉,生命,固態源血……」泰爾斯喃喃了好幾秒。

他反應過來:

「可是那時候,煉金塔的法師為什么要這么做?捕捉一個血族然後……研究?還是單純的仇恨?」

「是利益。」

黎輕聲道。

「源血之所以珍貴,乃因它能保存生命的精華與活力——用在普通人身上,可愈絕症,活死人,肉白骨,乃至延長青春與壽命。」

愈絕症,活死人,肉白骨,延壽,常青……

泰爾斯估量著這些字眼的意義,越發震驚。

黎閉目嘆息。

「在帝國時代,甚至終結之戰後,在《人類諸國與長生種屬公約》簽訂之前,出於各種原因,許多人——往往是大人物,王侯將相皆有——願奉重金以求源血,追獵我族,」他面色悲痛,「是以不少血族的下場,並不完美。」

泰爾斯沉默了很久。

黎睜開眼睛:

「但總而言之,洛桑二世並非由我們制造的直系後裔——他由固態源血轉生為血族,本身就代表著其他同族們的悲劇。」

他看向泰爾斯:

「當年翡翠城劇變,他帶著費德里科逃到東陸,憑借本能找到我們時,就已經是血族了。」

泰爾斯眉心一動:

「你是說,是他帶著費德里科逃過去的?」

「當然。」

當然。

泰爾斯內心輕哼。

你當然會這么說。

總之跟你們科里昂無關,你們只是被找上門了,於心不忍,被動庇護他們嘛。

「歸根結底,不還是你們搞的事嘛。」王子不爽道。

黎不言不語。

「所以他真如揚尼克所言,是個沒有長輩的離群者?」

「比那更糟。」黎的話再度攫取了泰爾斯的注意。

遠東面孔的血族遠遠看著哨塔下的戰斗:

「當初他服下源血,本意是為了自救,撐過難以渡過的苦戰,然而他卻出了意外,在短時間內死亡,這才催動了源血生效,開始轉化。」

「所以,他的轉化是個意外,」泰爾斯跟上節奏,皺起眉頭,「洛桑二世……甚至沒有准備成為血族?」

「正是,」黎點點頭,「所以,他不僅僅是個離群者,更是個拒斥者。」

「拒斥者?」

黎看向泰爾斯:

「您可知,歷史上,極境高手轉化為血族的例子少之又少。」

泰爾斯想起揚尼克所說的話,點了點頭。

「是的。」

「是以當年,我們看到像洛桑二世這樣的例子,也相當驚奇興奮。」

黎的語氣越發凝重:

「可我們很快發現,前例罕見,並非沒有道理。作為一個極境高手,洛桑二世轉生之前的身份經歷,成了他最大的阻礙。」

「什么阻礙?」

「他不願成為血族。」

「不願?」

黎點點頭。

「雖然我們對他寄予厚望,但洛桑二世為人固執,不肯放下過去,拒絕承認事實,也不屑與我們為伍,鄙夷血族的身份,更排斥我們的生活方式,堅持要找回人類的感覺,每日練劍不輟,幾近瘋魔。

「無論我們多少次勸說他,勸說他就此重生拋下過去,勸說他終結之力早已離他遠去,勸說他再揮上一萬次劍也不復舊觀,他都不願相信,更不願接受幫助指導,更將攝血進食視作恥辱。

「結果可想而知,他被日勝一日的血渴所俘獲,連精神都漸漸出了問題。我們不得不啟用冥夜黑棺來調和他的精神,平息他的血脈暴動。」

「他最後還是不肯接受你們?」泰爾斯追問道。

黎搖搖頭:

「他不肯接受自己。」

「那你們怎么辦?」

說到這里,黎不由嘆息:

「最終,我們不得不痛心結論:頑固如他,迷途如他,永遠不會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也不會甘心為我們所用。」

痛心結論?

泰爾斯眉心一跳:

「你們不會是要——」

「沒錯。」

黎不容置疑地頷首:

「對血族而言,一個有著極境戰斗意識、身份敏感、不受控制,更是從可怕的固態源血轉化而成的拒斥者,是極大的風險。」

這位伯爵眼中殺機四溢:

「他必須被處決。」

處決。

泰爾斯看著對方的樣子,又看了看塔下的包圍圈,嘆息道:

「讓我猜,處決出了岔子?」

黎面無表情地點頭。

「雖然實力不復當年,但洛桑二世並不甘心引頸就戮,他雖沒有了終結之力,可是日夜練劍,居然漸漸摸索出了適合血族軀體的發力方式,將他的高明劍術全數拾回——甚至借助著軀體的便利,再做進益。」

泰爾斯嘆了口氣:

「處決實驗小白鼠時出了岔子,因為實驗讓小白鼠更強了——為什么我毫不意外?」

黎聽不懂他的話,只是繼續道:

「若是如此便也罷了,但超出意料的是,他在生死激戰中陷入瘋狂,覺醒了極度罕見的精神異能,令我們措手不及,處決隊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

泰爾斯凝重道:

「邪祟的呢喃?」

黎眼神一暗。

「這是克里斯起的名字。總之,事態遠超想象,我們付出了不少代才補上了漏洞,重新鎖拿住發狂失控的洛桑二世,把他與黑棺的連接分離。而包括我們在內,各大家族在那一役中傷亡慘重,不少年長的極境同族甚至需要沉眠療傷,如今亦未醒來。」

「這么誇張?」

「經過黑棺的增幅,他那詭異的異能唯有更加誇張。」

黎抬起頭來,直視泰爾斯:

「不幸的是,那也削弱了禁血之牢的守衛,讓里頭的不赦重犯有機可趁。」

禁血之牢……

「重犯……」

泰爾斯念叨著這幾個詞,突然表情大變!

難道說——

「沒錯。」

黎聲音沉穩,卻眼神渾濁。

「在那不久以後,身背彌天大罪的重犯,瑟琳娜·科里昂便在克里斯的內應之下,逃出了守備空虛的禁血之牢,還盜走了冥夜黑棺。

「以科特琳娜陛下為首,我們家族跨海追索,直至追到貴國北境的樺樹林,付出了更加慘痛的代價,才堪堪追回黑棺。」

黎看向目瞪口呆的泰爾斯,態度謙卑:

「當然,這一部分,想必殿下您比我更清楚。」

清楚。

當然清楚。

可不清楚么!

泰爾斯用了好久好久,才消化完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事件。

洛桑二世,他不僅僅是這次翡翠城之難的罪魁禍首。

甚至是許多年前,泰爾斯樺樹林落難的始作俑者?

好嘛。

趕上了嘛!

他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