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51)(1 / 2)

第四百五十一章求活命二奴訐主生變故群臣諫君

第四百五十一章求活命二奴訐主生變故群臣諫君

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曹鼎激靈靈一個冷顫,悠悠醒轉。

「這他娘是哪兒啊?」曹鼎甩了甩頭,迷迷糊糊道。

「放心,還沒到鬼門關,不過也不遠了。」澆水的那人不屑冷哼,趿著一雙露了腳趾的灑鞋,踢踢踏踏晃了出去,『咣當』一聲,掩起了房門。

曹鼎掙掙身子,齜牙咧嘴勉強坐起,他最後的記憶是被幾個乞丐圍起來好一通胖揍,報出侯府字號都不濟事,那群叫花子直將自己渾身上下值錢物件搜羅一空,又往他頭上來了一記狠的,讓他徹底昏了過去,醒來時已身在此間。

捂著猶自疼痛的後腦,曹鼎睜眼打量周圍,眼前所處房屋沒有家具,只鋪了幾堆干草,四下里光線昏暗,門牆雖然結實,但依稀可見粉彩斑駁脫落,俱呈破敗之象,房頂上還有幾處破洞,看來像是一棟荒宅,聯想自己所遇惡乞,曹鼎心頭一驚,莫不是遇見綁票的了!

在侯府當差,曹鼎也算耳目靈通,聽聞京郊常有惡乞閹丐攔路行凶,年前錦衣衛和兵馬司還聯合整治了一番,怎地愈整治這幫人愈猖狂,尋肉票都進城里來了,錦衣衛直他娘的廢物!

心頭怒火萬丈,身上卻瑟瑟發抖,初春時節本就料峭輕寒,再加上這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曹鼎不禁牙齒打戰,哆哆嗦嗦向看來最厚實的一堆干草上擠靠取暖。

「哎呦!」

草堆下一聲痛呼,嚇得曹鼎差點沒蹦起來,「誰?!」

那垛干草動了動,隨即翻開一邊,下面蠕動著爬出一個人來,那人一見曹鼎,立即驚喜道:「是您吶曹爺,您救我來了?」

聲音聽來耳熟,曹鼎緩了緩神,眯眼細看,「劉東山?」

曹鼎與劉東山一個在壽寧侯府,一個在建昌侯府,二張兄弟倆走得近,他二人也並不陌生。

「是我呀,曹爺,可把你們給盼來了,咱侯府的人呢?」劉東山抹著眼淚左顧右盼,沒見到旁人,納悶問道。

「哪個孫子想到這兒來!」曹鼎沒好氣道,將自己遭遇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劉東山一聽苦了臉,「合著您也是被叫花子劫來的,咱哥倆同病相憐啊!」

「娘的,這幫叫花子還挺有眼力見,專挑咱侯府的人綁!」曹鼎罵罵咧咧一屁股坐在干草上,「你是怎么被抓來的?」

「我?哦,兄弟今晨去廟里上香,出門有幾個花子上來討錢,一不留神便遭了暗算,」劉東山支吾道。

「你是侯爺身前得力幫閑,不帶著那幾個猢猻畜牲陪著內眷玩笑取樂,怎么還有心思燒香拜佛了?」曹鼎納悶,這劉東山也是張延齡身前紅人,平日甚為討巧,頗得侯爺和夫人們歡心,那日搞出的渾事都賴著張延齡寵妾求情,沒有真個責罰,與其有工夫求神拜佛,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到貴人身上。

「這……不是前番糊塗惱了侯爺,想著捐些香火轉轉運道么。」劉東山言辭閃爍,躲躲閃閃。

「沒錯,是得轉運,」曹鼎不疑有他,附和地點了點頭,「這兩年真是走背字,先是老子失心瘋地告兒子,如今更倒霉到做了肉票,這次大難不死,一定要到廟里多燒幾炷香去去晦氣。」

「不對呀,曹爺,要說是綁票的,怎沒問咱家中情況,也不教寫信報訊,還專綁侯府的人,一綁一個准兒,這里面有事啊!」劉東山咂摸出點別的問道。

「你是說……」曹鼎若有所思地翻著眼睛,琢磨半天,又問了一句:「到底什么事?」

劉東山好懸沒被閃了一跟頭,暗罵一聲棒槌,低聲道:「二位侯爺平時可沒少得罪人,占人田土的事就不提了,單就您老手下行錢被逼破家自盡的就不知多少,這群花子若是來尋仇的……」

一股子涼氣從後脊竄起,曹鼎心底生寒,顫聲道:「可……可我也是照……照侯爺吩咐啊!」

「侯爺出門前呼後擁的,那班窮鬼惹不起侯爺,沒地兒撒氣,可不就找到咱們這些下人頭上!」劉東山理所當然道。

「我他娘冤啊!」曹鼎哭天抹淚,「這做下人的,不盡心辦差,侯爺能饒得了我嘛!怎么窮鬼們把這賬都算到我頭上咯!」

「我他娘還冤呢,一不管田,二不放貸,一個逗樂解悶的閑差,混口飯吃罷了,怎地還要替人擔罪!」劉東山揩著眼角大吐悲聲。

「兄弟,往日哥哥有對不住的地方,你多擔待,哥哥不是成心的!」曹鼎難得和人掏心窩子,死到臨頭索性把話說開,「主家給的便那么多,我不多爭,好處就歸別人搶了,不是沖著你!」

「大哥,別說這許多,兄弟平日也沒少給您上眼葯,府里那許多人,就您一個人得寵,誰找機會不給您下絆子啊,這事……欸,干得那叫人事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劉東山悔不當初,猛抽自己耳光。

曹鼎慌忙抓住劉東山的手,「兄弟,什么都別說了,往日恩怨一筆勾銷,這回但凡不死,你我就是一奶同胞,砸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肉兄弟!」

「大哥,有你這句話,兄弟這番死也值了,您放心,上刀山下油鍋,兄弟我陪著您,絕不教您黃泉路上孤單!」劉東山拍得胸脯當當作響。

「好兄弟!」「大哥!」二人相擁痛哭。

「嚎喪呢!」房門驟然被大力推開

,十余個手持棒棍的健壯乞丐沖了進來。

二人驚惶分開,看著凶神惡煞的一眾乞兒,心中所想更篤定幾分。

「怎么,要上路了?」曹鼎一挺胸膛,硬氣道:「放貸行錢的是我,將我兄弟放了。」

「我大哥去哪兒我去哪兒,別想撇下劉爺一個。」劉東山也不含糊。

「真他娘活見鬼了,還有人搶著去死的。」中間一個領頭乞丐拄棍謾笑,「放心,上面交待,你們暫時死不了,起碼不會全都死。」

乞兒的話讓曹劉二人驟然又有了存活希望,劉東山驚喜問道:「當真?」,背著人命債的曹鼎卻更加心慌。

乞丐一翻白眼,懶得和他廢話,「你倆誰是劉東山?」

「他是劉東山。」心中忐忑不安的曹鼎心底狂喜,想都沒想把手向對面一指。

「大哥,你這是……」劉東山沒想曹鼎賣他這樣利索。

「你是叫劉東山啊!」曹鼎滿臉無辜。

「拉出去。」領頭乞兒一句話,立即有兩個健壯乞丐夾起劉東山向外拖去。

「大爺,諸位好漢,這里許是有誤會……」劉東山連蹬帶踢,拼命掙扎。

乞丐頭不理劉東山,看向一臉諂笑的曹鼎,「你是曹鼎?」

「啊?我……我不……」曹鼎正想扯個謊應付過去,只聽劉東山扯嗓子喊道:「沒錯,他就是曹鼎,專放印子錢的。」

「拉出去。」乞丐倒也干脆。

「誒,幾位大爺,您幾位可是要銀子,我有銀子,我有……誒呦喂,您輕點嘿!」

曹鼎被拉拉扯扯地拽了出去,劉東山卻不掙扎了,沖曹鼎齜牙樂道:「曹鼎,哥哥誒,咱兄弟真要一起上路咯!」

「滾你娘的,你才叫曹鼎呢,你們全家都叫曹鼎!」被夾著胳膊的曹鼎竟然能踹出幾記飛腳。

「你個見利忘義,賣友求榮的雜碎,還敢踢我,我咬死你!」挨了一腳的劉東山發了性,拼命沖上去對著曹鼎撕咬。

「讓他們消停些,貴人還等著問話呢。」乞丐頭看著二人生厭。

立即有兩個乞丐聽命,在每人小腹上都狠狠搗了一拳,曹鼎和劉東山立即痛得身子蜷成一團,再沒力氣掙扎撕扯,如死狗般被拖了出去。

乞丐們拖著兩人來至一空敞處,這幫花子毫不留手,將他們重重往地上一丟,曹劉二人登時又被摔了個七葷八素,不過這一摔二人腦子倒是清醒許多,不敢再互相謾罵喧嘩,只是偷眼打量四周。

兩邊聳立著幾個殘缺不全的泥胎神像,前方還擺著神龕供桌,看來所在是一處荒廢廟宇,周遭至少有幾十個衣衫破爛、渾身臟污的叫花乞兒,他娘的,這群飯都吃不飽的叫花子怎都生得恁地結實,若是要跑怕會被他們亂棍打死!

二人正瞎琢磨,那名丐頭已走向神龕,躬身一禮道:「二爺,人帶來了。」

「嗯,你們下去吧。」神龕後傳來一個清朗男聲,曹鼎一愣,這聲音有些耳熟。

丐頭領命,帶著一干乞兒退了出去,一個裹著黑色斗篷的人影由神龕後轉出。

二人伏在地上,低頭不敢吭聲,直到一雙粉底皂靴出現在眼前。

「官靴!」曹鼎心頭一驚,仰頭只見一個清秀的年輕人正一臉壞笑地俯視自己。

「丁……丁……」曹鼎舌頭打結,怎也未想到綁他來此的幕後黑手竟是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

「才多久未見,曹爺便記不住丁某了。」丁壽齜著一口白牙,笑容森然。

「小人給丁大人磕頭,謝大人救命之恩。」即便已知道丁壽牽扯其中,曹鼎此時也只有裝糊塗,寄望丁壽收拾自己一頓已然出氣,留他一條活命。

「曹爺說的,是今日的事呢,還是前番令尊刑部暴斃的事?」

丁壽笑容依舊,曹鼎卻面如土色,「自然是兩個恩都要謝,大人救了小人賤命兩次,小人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

「報答不完?」丁壽嘴角輕扯,冷笑道:「所以曹爺您便在宴席上給我搞了一個『侯』欺『狗官』的戲碼……」

「丁大人,那日百戲不干小人的事,是他!全是他搞的鬼!」曹鼎立時反應過來今日事乃是丁壽報復,也顧不得方才的手足情深了。

「干老子鳥事!」一直縮頭縮腦當烏龜的劉東山一聽炸了毛,將老底兒都亮了出來,「我只是奉命從事,那頓不安好心的宴席可是你攛掇的!」

「胡說,你誣賴好人!」曹鼎氣急敗壞。

「好人?你若是好人,爺們都是聖人了,不是你放出的壞賬太多,非要說甚是被丁府搶了生意,整日在二位侯爺面前編排丁大人的小話,才有了那檔子事么,當我不曉得么!」劉東山急赤白臉地叫道。

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曹鼎額頭見汗,兀自嘴硬,「你空口無憑,胡說八道,沒影兒的事!」

「這事若不是你個王八蛋做的,老子便是豬生狗養喝猴子奶長大的!」劉東山是真豁出去了,口不擇言。

「好了,你們倆那點爛事本官懶得聽,」丁壽緊緊斗篷,若無其事道:「反正都是死,爭個什么。」

「大人!」「老爺!」二人悚然大驚,一人抱住丁壽一條大腿,嚎啕大哭。

「大人開恩,曹家一脈單傳,可不能絕後

啊,您給小的留條活路吧!」

「老爺饒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沒滿月的孩子,中間還有個二十歲的小媳婦,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沒了小的她們娘仨可怎么活喲!」

「都他娘給爺住嘴!」丁壽輕振衣袖,二人瞬間倒跌而出。

「曹鼎,你浙江老家族人還不少吧,擔心曹家絕嗣是否杞人憂天了?」

曹鼎無聲地張張嘴,沒敢說話。

「劉東山是吧,你爹劉孜今年才多大?你娘沈氏竟然有八十歲!你不怕你那娘舅沈雲來追著你打啊?」

劉東山笑容尷尬,訕訕道:「丁老爺您都曉得了?」

「本官知道的多了,」丁壽冷笑,「不就是想讓爺放你們回侯府么,直說就是,何必編這些沒影兒的虛話。」

「大人您肯放我們走?」曹鼎驚喜道。

「大人您放心,今天的事小人全爛在肚子里,斷不會透露一句。」劉東山對天明誓。

曹鼎醒悟,急聲道:「小人也是。」

對著賭咒發誓的曹劉二人,丁壽權當沒見,人心隔肚皮,鬼知道這倆人心里怎么想的,不過他也並不在乎,轉身在神龕前一張干凈椅子上坐定,「不過本官有幾句話要勞煩你們帶給二位侯爺,你們可要記好了。」

「大人請吩咐。」二人跪伏聽命。

丁壽不理二人迫切眼神,低頭看著自己修剪整齊保養得宜的指甲,仿佛要看出花來,曹劉二人眼看要望眼欲穿,他才仿佛隨口道:「曹鼎,你往外放債,定的利息比對侯爺說的還高出二分,銀子你賺了,罵名卻讓二位侯爺去背,果真是侯府的好奴才,二位侯爺知道了該如何賞你?」

丁壽說一句,曹鼎臉色便白一分,待丁壽說完,他已是面無人色,冷汗如漿。

難怪這小子手面闊綽,上下打點,啐!中飽私囊的家賊!劉東山暗罵一聲,卻聽丁壽又道:「劉東山,你今兒早是從哪兒出來的?」

劉東山心底一突,強作笑臉道:「回大人,小人是去廟里上香……」

「上香?你把自個兒那香頭子插到人家大腿中間攪和去了吧!」丁壽拄膝俯身,帶著幾分淫笑道:「侯爺的小妾——好玩么?建昌侯爺可曉得他與你做了襟兄弟,你二人可曾切磋過床上技巧?」

「大人饒命啊!!」劉東山磕頭如搗蒜,這家伙怎地什么都知道,若是只言片語傳到張延齡耳朵里,自己怕是想死個痛快都難。

「想活命?」丁壽挑眉。

二人連連點頭。

「好辦。」丁壽打了個響指,「本官心善,最看不得別人受難,可你們是不是也該對爺有點表示。」

「大人您吩咐,但凡小的們有的,一定雙手奉上。」

「不要你們東西,只是打聽點侯府的消息,你們都是侯府內的體面人,想必對二位侯爺的一些私事清楚得很吧,說出幾件新鮮的,給爺解解悶。」

丁壽笑語晏晏,循循善誘,曹劉二人卻面面相覷,閉嘴不言。

錦衣衛不好惹,那二位侯爺便是惹得起的,那可是萬歲爺的親舅舅!自己在這里賣了侯爺,回頭丁壽拿著供狀去搞風搞雨,二張不見得會把丁壽怎樣,扒他們的皮確是輕而易舉,早晚還不是個死!

曹劉二人打定主意做了鋸嘴葫蘆,一言不發,丁壽意料之中,輕笑道:「你二人可是擔心事情泄露出去,遭人報復?」

曹鼎與劉東山四目相投,一同點頭。

「老實說,本官也怕。」丁壽坐直了身子,悠悠然道:「所以,本官此番並沒動用官面上的人物,確保今日之事不會泄露出去。」

看著二人糾結神色,丁壽冷聲大喝:「老七!」

隨著丁壽高喝,那名退出大殿的乞丐頭應聲而入,「二爺,您什么吩咐?」

丁壽起身燃了一炷香,沖著破舊神龕拜了一拜,將香頭插上,回首道:「這二位都是忠仆義士,不肯出賣主家,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回二爺,廟後面坑都挖好了,只等著埋人了。」

「丁大人!!」二人聞聽嚇得心膽俱裂。

「別著急,那坑本官只留了一個人的位置,實話說,二位侯爺休戚與共,你兩人留下一個便夠了,至於留誰么……」丁壽瞧瞧二人緊張扭曲的面孔,指了指閃著紅光的香頭,「就看一炷香內二位誰說的更教本官感興趣了。」

不等二人開口,丁壽繼續道:「懂事的那個平平安安回到侯府,今日事權當沒發生過,那個不曉事理的……誒,畏罪潛逃,就此無蹤,想來二位侯爺定會幫著他妥善照料家中一切。」

看著二人額頭鬢角不斷滲出的涔涔冷汗,丁壽從容一笑,「自然,二位爺盡可一言不發,待這香頭燒盡,讓那幫花子辛苦多挖一個坑就是了。」

二人臉色驟變,彼此互視一眼,都看穿了對方心頭所想,劉東山突然搶聲道:「稟大人,小的知道建昌侯爺違制擅買沒官庄田宅第……」

龜孫子,你倒嘴快,曹鼎悔恨之余,立即接口道:「壽寧侯爺設賭放貸,欺行霸市……」

「好了,」丁壽煩躁地揮了揮手,「本官大費周章地將你二人弄來,不是聽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兒,若是成心蒙混……老七,動手。」

「別,別,小的還知道

別的,容小人想想。」曹鼎驚慌失措,搜腸刮肚,卻一時想不起更猛的料。

「小人知道建昌侯爺府上有一個喚作翠花兒的婢女……」劉東山眼光一亮,膝行兩步,湊近丁壽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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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又和你有一腿?」丁壽翹著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