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66)(1 / 2)

第四百六十六章老饕坐堂飽口福少年憑欄爭意氣

第四百六十六章老饕坐堂飽口福少年憑欄爭意氣

大明門前之棋盤街,南接正陽門,北毗大明門,東西江米巷側五府六部衙門大多匯聚於此,為有名的朝前鬧市所在,市肆店鋪鱗次櫛比,四遠貨物貿遷交集,五方之民奔走射利,大街上車如流水,馬如接龍,行人熙熙攘攘,笑語飛聲,甚是熱鬧。

人群中有一個年過四旬的寬袍文士,黑面長髯,大腹便便,行在街上滿面風塵之色,仍不住左張有望,興致勃勃。

文士身後跟著一名挑著擔子的小廝,費力閃讓著來回摩肩擦踵的街頭行人,好不辛苦。

「老爺,這街上人實在太多了,我們還是快尋一處落腳吧?」

「不忙不忙,難得入京一次,且先逛逛再說。」文士意猶未盡,對仆從之言置之不理。

「我的好老爺,您一路有舟車代步,不覺勞累,小的可受不了這活罪了!」小廝噘著嘴訴起苦來。

「呔,你這躲懶的奴才,老爺我念在你從未來過京城,此番趕考帶你隨行,讓你出來見見世面,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還整日抱屈叫苦,讓人耳根不得清凈,實在該打。」

文士右手高高舉起,作勢欲打,小廝抱頭縮肩,高叫道:「老爺饒命,您這一巴掌下來,可比旁人多打一下,對小人委實不公。」

文士高舉的右手赫然生著六根手指,聽了仆從曝出自家短處,他也不惱,哈哈大笑道:「好你個刁奴,念你這份急智上,便饒你這次。」

這文士便是進京趕考的吳中才子祝允明,他生性灑脫豁達,因右手生來便有枝生手指,便自號『枝山』以自嘲,這僮兒來興自幼生在祝家,熟其性情,主仆間嬉鬧慣了,言行間常無避忌。

來興苦著臉道:「老爺若饒便多饒一點,早點找個地方歇腳。」

「急什么,老爺我不一直在尋嘛!」

祝枝山訓斥著僮兒,游目四顧,忽然發現街邊有一座酒樓,飛檐翹角,五色斑駁,酒樓大門正上方懸掛一面金字烏漆匾額:松鶴樓。

祝枝山見之欣喜,指著酒樓道:「來興兒,你真是好運道,老爺我便帶你到松鶴樓中打尖兒歇腿,飯畢再尋店落腳。」

一見松鶴樓的華麗氣象,來興望之咋舌,連連搖頭:「這里用飯得要多少銀錢,老爺,我們還是去尋別處吧。」

「你這奴才好不曉事,一味只知心疼那幾個銀錢,不吃松鶴樓的酒菜,豈不白來這京城一遭,來,快快隨我前往。」

來興腦袋如撥浪鼓一般晃個不停,「老爺往年來京多次,不成還沒吃過這家酒菜,此番便作罷了吧……」

祝枝山把眼一瞪,「老爺我當然吃過,還不是要便宜你這廝打打牙祭,不要不識好歹!」

「老爺您若心疼小的,便在路邊尋一小酒肆,小人一碗爛肉面便可打發,不需破費,還可為老爺省下點酒錢……」

祝枝山一臉敗興,「絮絮叨叨,這一路上張口閉口都是這些錢財俗物,真是掃興,豈不聞人生得意須盡歡,千金散盡還復來……」

來興搶聲道:「千金散去容易,這復來之事小的跟您這些年卻從未見過,老爺,如今家中不比往日,出門時老太太特意交待,京里面萬物騰貴……」

「好啦,莫要說了,若不是盤纏在你處保管,哪個與你閑磨牙!」祝枝山懊惱不已,他幼負才名,成人之後科舉之途卻不順遂,自十九歲考中秀才,五次鄉試方才中舉,此後會試屢屢不第,轉眼間已在科場蹉跎半生,蘇州至京城千里迢迢,一路舟車鞍馬,所費不貲,新科舉人們食宿旅費自有當地官府應承,如祝枝山這等往年落第之人赴京應考,唯有自費。

祝家書香門第,七代為官,家資不說豪富,也算殷實,川資本無難處,只是祝枝山生性豪爽,愛吃愛玩,常與人燕集狂飲,朋友有難也不時接濟,錢財如流水般散去,終致生計日蹙,此次赴試,繼母陳老夫人知他秉性,恐他又一路大手大腳,待到得京師連拜會師友往來酬酢的銀錢都不剩下,故而特意囑咐了僮仆來興看管盤纏,這小廝年紀雖小,卻機靈乖巧,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斷不會由著老爺性子胡來。

松鶴樓近在眼前,祝枝山腹內饞蟲勾起,卻不得其門而入,心中喪氣可想而知,偏他又做不出打罵這十余歲小廝,硬逼迫他拿出銀錢的事來,思前想後只得拉下臉來,軟聲央求道:「僮兒,僅此一次可好,我二人一飽口福後,便踏踏實實找個客店落腳,老爺我閉門讀書待考,斷不會再動你這荷包里半分銀子。」

來興不情不願地糾著小臉道:「小的並非不讓老爺使錢,老太太交待了,這贄見師長,公私應酬,該花的銀錢斷不能少了,只是其余花銷能省則省……」

「曉得曉得,你若還不放心,回頭老爺我寫上幾幅字,拿到城隍廟市里的書畫鋪子去,莫說一頓飯錢,十頓八頓也換得回來。」祝枝山拍著胸脯,信誓旦旦,他也絕非自誇,憑吳中祝大才子的名號,他的手跡墨寶不愁沒人要。

「老爺您若是能早這樣想便好了,小的在您身邊伺候多年,只見您白送與人,哪見過幾個給錢的。」來興兒噘著嘴道。

祝枝山老臉不覺一紅,黑面上都透出幾分紫色來,他交游廣泛,朋友求字只消張嘴,常便一揮而就,分文不取,不怪這僮兒借機挖苦。

「那

依你,這頓飯不吃了!」祝枝山跺跺腳,戀戀不舍地望著松鶴樓店門。

來興也曉得自家老爺脾氣,今日若不由他吃了這一頓,怕是心里貓爪一般難熬,以後也別想讓他靜心攻讀,他二人旅途耽擱,進京時日已然遲了,若再為了一頓飯食,誤了功名前程,豈非得不償失,沒奈何皺著臉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啊!」

祝枝山不迭點頭,那副巴結討好模樣,真把吳中名士的顏面丟到爪哇國外。

「二位客官,里邊請。」松鶴樓伙計清一色頭戴圓氈帽,藍布圍裙,肩搭白毛巾,看上去干凈整潔,眼前清亮。

祝枝山含笑點頭,對店伙招待甚是滿意,僮兒來興卻一臉提防,這般殷勤周到,不知要黑掉老爺多少銀子。

「這位老爺,您樓上伺候。」店伙眼睛甚毒,觀祝枝山舉止打扮,一眼便看出這是外地進京應考的舉子老爺,當即便請他上二樓雅間。

未等祝枝山答話,來興已然搶聲道:「不必了,我家老爺在一樓堂中用飯即可。」又轉對祝枝山道:「反正酒菜坐哪里吃都可,是不是老爺?」

「這個……」想想被人家握緊的錢袋子,祝枝山只好點頭。

「得嘞,那老爺您坐這邊,這位小客官,您坐那邊上一桌可好?」店伙倒未因二人堂食便存了輕視,只是他也看得出來興只是跟班小廝,斷無有主仆同桌用飯的道理,是以一指鄰座空位。

來興卻把眼一翻,「你沒見我還有行李要照看,哪得空閑!給我在廊下安個凳子就是了。」

「哎呦,那您可怎么用飯啊?」店伙一時為難,廊下面加座兒,也沒這規矩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街頭唱蓮花落兒討賞的。

「該怎么吃就怎么吃啊,你管我!」來興不客氣道。

祝枝山曉得這僮兒如今看誰都像是奸商,不可理喻,便吩咐店家由他去吧,只囑咐來興放心點菜,莫要委屈腸胃,來興應聲去了。

打發走了僮兒,祝允明終於靜下心琢磨起吃食來,松鶴樓的火腿是遠近聞名,不得不吃的,他又食腸寬大,無肉不歡,當即點了一大碗火腿蝦圓雜膾,又切了一整只烤鴨,一碟白切肉,一條燜青魚,再配上壺河清酒,菜還未上,他便饞涎欲滴,急不可耐地打量起四周酒客來。

春闈之日將近,京城內多了許多襕衫士子,松鶴樓中自也不免,一個個呼朋喚友,樓上樓下進出不停,祝枝山看了半天,見其中並無熟悉舊友,略感失望,看來只有老實等待自己酒菜上來了。

垂眸之際,酒店門前又進來一位年輕客人,頭戴六瓣瓜皮帽,一身寶藍緞子直裰,腳踩雲頭朱履,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目,轉動之間灼灼有威,祝枝山與之目光對視,心頭不由一跳。

這是哪家青年貴介,竟有如此威勢,祝枝山不由心中好奇,觀此人氣度,必是久居人上,頤指氣使之人,兩榜出身的縉紳士子斷不會有這種威風煞氣,此人到此,莫不是將有大事發生?

「丁大哥,你總算來啦!」一串銀鈴般的清脆笑聲,一個娟秀少女疾步從二樓奔下,雙頰暈紅,神情振奮。

轉眼之間,青年那雙凜凜含威目變成了脈脈含情眼,溫柔笑道:「愚兄來遲,累妹子久等了。」

「不遲不遲,是我來早了,咱們樓上去說。」少女挽起青年手臂,親親熱熱地並肩上了樓。

祝枝山啞然失笑,有女懷春,吉士誘之,不過是一對小兒女在此幽會,自己真是想得恁多,心思放下,腹內咕嚕嚕一陣轟鳴,祝大胡子頓時笑臉盡收,愁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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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哥,你喜歡吃什么菜,我去喚小二來。」二樓臨街的一間雅間內,顧采薇興高采烈問道。

「隨意就好,這飯菜的味道不在於吃什么,關鍵在和誰吃,和妹子你在一起,就是吃泔水,愚兄我也是甘之若飴。」丁壽嘻笑道。

「啐,人和你說正經的,總沒個正經。」顧采薇羞紅粉面,喊過跑堂的吩咐酒菜。

點過酒菜的顧采薇翩然入座,雙手支頤凝視丁壽,流波中掩不住的笑意,「都是松鶴樓的拿手菜,你丁大人日理萬機,撥冗來見小女子,總不能虧待了不是。」

「佳人有約,莫說公事俗務,就是天子傳喚,你丁大哥也是佯醉癲狂,托詞不朝。」丁壽挑眉輕笑。

「這么說,小妹我的話比聖旨還要管用咯?」顧采薇櫻唇微抿,眉梢眼角盡是喜色。

這話似乎有點大不敬,不過二爺面對美人時從不考慮那些虛頭巴腦的東東,理所當然點頭道:「自然,畢竟當今萬歲愚兄我想見便可一見,見賢妹你可要灰頭土臉做那鑽地老鼠的。」

顧采薇掩唇『噗嗤』一笑,隨即俏臉一板道:「哦,大哥這話是在怨我咯?」

「非也,實屬自責,誰教愚兄我笨嘴拙舌,不招令尊令堂待見呢。」丁壽眨眨眼道。

顧采薇垂眸,桌下纖細小腿略帶不安地虛踢了兩下,「其實沒有啦,爹娘他們連你面都未見過,只是……只是錦衣衛的名聲屬實……欠妥,旁人多有非議,難免會對你有些……成見。」

顧采薇聲音愈發低微,念著青梅竹馬的份上,她沒將那位搬弄是非的郭小侯爺指名道姓說出來。

可不巧,那二位我不但都見過,而且見面場景實在稱不上

愉快,想想在顧北歸賭場里出千,丁壽不由嘬了嘬牙花子,不過念起水霧氤氳中的那朦朧倩影,他的唇角又不覺微微翹起。

「丁大哥……」見丁壽面色古怪,一臉哭笑不得的犯難模樣,顧采薇還以為自己話惹他不快,慌忙道:「外間風言風語,大哥不必放在心上,待來日有暇……」

顧采薇忽然玉頰染霞,含羞低頭,「登門拜訪爹和娘親,讓他二人眼見為實,曉得大哥人品,諒也不會再來作梗。」

這是要讓二爺登門求親的意思?丁壽突然覺得有些牙疼,老實講這么一個模樣人品武功都出挑的姑娘,他真不介意給府里添人進口,反正這妹子性情好,也不會鬧出爭風吃醋的事來,問題是她那老娘……二爺回想當夜被鳳夕顏追擊亡命的場面,脖子上不由直冒涼氣,打定主意不和修羅仙子再照上面。

「且緩上幾日,愚兄最近又多了神機營的差事,這勾補缺額,選將練兵的著實耗費心力,整日頭昏腦漲,貿貿然登門,怕是會唐突了伯父母。」

「有我一旁照應,你還怕些什么。」顧采薇笑語寬慰。

丁壽避而不答,將目光投向窗外,俯視街頭景致,隨口道:「愚兄這幾日可是惴惴難安,憂心妹子遭禁足難出閨閣,今日看來,賢妹禁令已解,可喜可賀。」

顧采薇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容易,我此番是借著你的地道偷跑出來的。」

丁壽好奇,「難不成妹子不怕被令尊和令堂發覺?」

「所以才和你定了今日啊,爹白日是不著家的,娘每月這一日要閉關練武,我推脫身子不舒服,不讓人過來打攪。」顧采薇沒好氣道。

「深謀遠慮,薇兒真是冰雪聰明。」丁壽挑起拇指贊道。

聽丁壽稱呼變得親昵,顧采薇心頭頓覺甜絲絲的,拱手抱拳,裝作一臉肅然道:「豈敢豈敢,與丁大人相處久了,若不再變得聰明一些,恐被人嫌棄愚笨,恥與為伍。」

丁壽哈哈大笑,顧采薇也隨即莞爾。

這丫頭就是好哄,給上兩句甜言蜜語,便把丁壽推卻登門的失望不快忘個一干二凈。

時近正午,松鶴樓內食客愈來愈多,只聽外間樓梯咚咚亂響,又有一群人嘈嚷著上了二樓。

「諸位仁兄,今日李某作東,大家務要盡興。」一人高聲笑道。

丁壽聞聲微微側首,顧采薇詫異問道:「丁大哥,怎么了?」

「聲音有些耳熟,卻想不起是哪個了。」丁壽搖頭苦笑,最近腦子里事情太多,記性也變差了。

「良度兄難得大方,我等今日就不醉不歸嘍。」另一人語含揶揄,旁人立時附和哄笑。

李良度?丁壽恍然,原來是吏科給事中李憲,這廝整日蹲在劉瑾府門前聽傳,他進出劉府三不五時經常遇到,不過沒什么深談。

「張廷獻你盡管放開肚子,李某人今日舍命陪君子。」李憲聲音中透著些許不滿。

吏科給事中張瓚?老太監最近是不是管得松了,讓這幫子給諫還有暇跑到松鶴樓里聚餐來,丁壽納悶,移步雅間門前。

「良度兄言重了,無非破財而已,沒哪個要傷你性命。」張瓚繼續挖苦同儕。

李憲羞惱不過,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攤在掌心,「好,李某言出必行,這錠銀子便寄在櫃上,諸位盡管享用酒飯就是。」

「良度兄怕是少來這松鶴樓,區區五兩銀子,一通便飯倒也盡夠,只是欲飽我等口腹之欲,嘿嘿,怕是稍顯不足……」張瓚聲音中透出一股譏嘲。

「李某人自不如廷獻兄久居京師,見多識廣,可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愚夫蠢漢,對松鶴樓內酒食貲費也略知一二,但廷獻兄卻可知此銀來歷?」

「哦,願聞其詳。」

「今日我在劉公公座前回話,甚合他老人家心意,便以這袖中之銀遺我……」李憲住口不言,洋洋自得地乜視眾人。

「此銀原來是劉公公見賜,果然色潤沉穩,寶光四射,不同凡響。」

「良度兄不愧是劉公鄉黨,我等望塵莫及。」

「李兄得劉公青睞,來日飛黃騰達,莫忘提攜小弟。」

眾人一片阿諛聲中,李憲嘴角微微下撇,眄睇張瓚道:「廷獻兄,我便以此銀作東,你可放心了?」

張瓚面上青白不定,強笑道:「良度兄說笑,此銀既是劉公公所贈,豈好隨意花費。」

李憲『誒』了一聲,「劉公見問,李某便直言用此銀請了廷獻兄吃酒,廷獻兄還道銀錢太少,害他未得盡興,如此可好?」

娘的,怎教這廝走了狗屎運,巴結上了劉瑾,張瓚心頭暗罵,訕訕道:「適才一時戲言,良度兄莫怪。」

「是啊,廷獻不過玩笑之語,良度兄就不要記掛了,今日良度兄大喜,便由我等作東慶祝,如何?」

內中一人提議,其余人紛紛應和,李憲卻執拗不肯,「諸兄何出此言,本說是李某請客,豈能出爾反爾,何況諸位也是客居京師,實扯不到東道之說……」

張瓚一張臉如同開了染布坊,由青便黑,由黑轉紅,轉眼間變幻幾次,干笑了幾聲道:「良度兄說的是,是兄弟禮數不周,今日原該張某一盡地主之誼。」

「咦,我幾時這樣說過?廷獻兄之言,倒像是我李憲慳吝,可教李某汗顏

,告辭告辭。」李憲說罷便欲下樓。

張瓚一把拉住李憲手臂,「兄弟失言,良度兄肯屈尊就席,已是賞瓚薄面,就休要計較其他了。」

張瓚拽著李憲便向里行去,李憲半推半就,余人眾星捧月,亂哄哄進了早已安排好的雅間。

丁壽側耳傾聽,那群人漸行漸遠,未再有旁的昏話傳出,丁壽不屑扁嘴,好一群讀書種子,真是有夠丟人現眼。

「呸,閹黨走狗,斯文敗類!」一聲低低的咒罵突然響起,聲音不大,卻清脆悅耳,丁壽不由再次豎起了耳朵。

丁壽倒是未存別的齷齪想法,只是劉瑾如今樹大招風,朝野間不乏詆毀聲浪,此人若僅是圖一時嘴巴痛快,他也懶得去理,但若那間里的人別有圖謀,哼哼,二爺可不想做大樹倒後無處棲身的猢猻!

「公子,休要亂講話。」另一個略帶柔和的聲音勸了一句,又壓低了幾分道:「他們都說京城里遍布緹騎,小心隔牆有耳。」

被人家誤打誤撞抓個正著,丁壽臉上不覺有些發燒。

「我實話實說,怕個什么,那些廠衛走狗能將我怎樣!」第一個聲音忿忿道。

「好好好,我也不勸了,待你的話傳到舅爺耳朵里,看他以後還帶你出來!」另一人似生了悶氣,怏怏輕哼。

這人終於服了軟,氣惱道:「不說就不說,哎,這酒菜怎么還不上?」

另一人余慍未消,沒好氣道:「早勸過你換一家啦,現在正是用飯的時候,松鶴樓里都是客人,幾時能輪到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