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92)(2 / 2)

「我也曾想著將那軍卒之數如實造冊,自掏腰包來貼補這缺口,不過這破私錢貼公帑的事終非長遠之計,要是再給旁人按個『別有用心』的罪過,我可是吃力不討好!」

「老爺深謀遠慮,公私分明。」程澧恭維道。

丁壽聞言自嘲一笑,他其實更擔心的是泥潭深陷無法自拔,正德小皇帝或許不會有宋高宗的猜忌之心,可他也不是大公無私的岳王爺,養兵練軍那就是個無底洞,長年累月地往里貼錢,就是朝廷里沒人說話,他自己都得心疼死。

「所以啊,弄錢這方面你是行家,有什么好主意都說說看。」丁壽希冀問道。

程澧沉思片刻,直言道:「小人不懂如何揀兵選將,只是依個人淺見,戚將軍大可不必將營軍中不堪者盡數革除。」

「那些人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奸猾狡詐,留在營中打不了仗,還白養著他們不成!」丁壽沒好氣道。

程澧微微一笑,「物盡其用,戚將軍認為那等使奸耍滑的兵痞們於軍伍不利,可在小人眼中,這些染了市井俗氣的心思活泛之輩都是做行商走販的好手。」

「你是說……」丁壽若有所悟,卻還沒想透其中關節,琢磨半晌還是問道:「什么意思?」

「只要讓他們按月交付銀錢,就保留軍籍,管是種田還是經商,由得他們自謀生路。」程澧道。

「那些當軍的寧做流民逃亡,也不願當兵應役,豈會多花這份冤枉錢。」還當有什么妙計呢,丁壽不以為然。

程澧低頭輕笑,丁壽不喜,問道:「你無端笑個什么?」

「小人非有不敬之意,老爺是實在人,只見困苦軍戶逃散他鄉,卻不見因軍戶之身發家致富,位列廟堂者,卻也不在少數。」

丁壽搖頭失笑,「你不說我險些忘了,那李閣老家中好像也是軍戶。」

「小人自幼起走南闖北,增長見聞,對大江南北軍戶之境況也略知一二,國朝為使軍兵能安心服役,其家耕地在三頃以內者可免雜役,隨營余丁和戶下供應余丁亦可免當差,人在軍中婚喪嫁娶不但可預支錢糧,官家尚有貼補,老邁孤寡軍卒安置養濟院,使得老有所依,軍士戰歿及病故,其妻小無依者,有司計給行糧,待遇可謂優厚,然開國不過數十年間,軍戶便屢有逃亡,卻是因為何故?」

你他娘問誰呢,丁壽眼睛一翻,馬上就要變臉,幸好程澧已經識趣地自問自答,「小人所見,軍士苦者大略有二,一是服役之時上峰文武官吏勒掯驅役,侵占屯田,軍士不堪壓榨,難以自給,甘為逃軍,再則班軍遠戍,背井離鄉,水土不服,多有客死他鄉者,故而一些兵士寧願藏身山野,貽禍家人,也不願千里迢迢去他鄉應役。」

丁壽苦笑,「這可是難了,大明江山萬里,塞北南疆不乏人煙稀少之地,僅靠當地衛所戍守,兵士捉襟見肘,必得要內地接應,方可無虞。」

「老爺明鑒,宣德年間時朝廷有鑒逃軍日多,張榜公示只要逃軍歸籍自首,可只在近便鄉里服役,免去其遠戍之苦,軍戶逃丁聞之歡欣鼓舞,皆視為善政,可惜不過數年,因邊塞兵力不足,此令終究淪為了一紙空文。」

「既然逃軍杜之不絕,官府也唯有不斷勾補填缺,正軍家中無有成丁,便由貼戶丁補,正貼軍戶均不堪其擾,且丁軍逃亡,自也無有衛所文書回執,他們也無從蠲免丁徭,久而久之,更趨貧苦。」

丁壽嘆了口氣,「是啊,窮途末路,要么坐著等死,要不然只好學著那家中逃卒,舉家逃離,落個亡命天涯了。」

「也不盡然,」程澧笑道:「窮則生變,萬千軍戶中也並非全是榆木腦袋,自也生出了許多應對之法。」

「怎個應對法?」丁壽好奇道。

「比如正軍與貼戶間選出一房男丁,承諾在戍地終身應役,各房許以厚利,備銀送行,如此為軍的有銀錢布匹貼補盤纏,在衛戍之地自可以成家立業,而軍戶之家也無丁徭承役之苦,安心開枝散葉,耕讀傳家,甚而科舉及第,改換門庭,如此兩相得利,皆大歡喜。」程澧回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婪乃人之本性,那承差應役的倘是中途反悔,卷了盤纏銀不知所蹤,那家人豈不是人財兩空?」

「老爺說的甚是,故而通常幾家人間會事前立下合同,闡明各自職責所在。」

丁壽唇角一撇,不屑道:「人既能舍得和家人天各一方,豈會在意那一紙虛文,落得實惠才是正經。」

「老爺此言不差,常言說人情薄如紙,更何況那些代軍替役的,有的原本就與軍戶人家八竿子打不著呢,」說至此,程澧也是低頭一笑,「小人所見,便有那廟里的野和尚去代人當軍的。」

「哦?無親無故去替人當兵受罪,莫非那和尚參透了佛祖割肉喂鷹的禪理?」丁壽笑著打趣。

「有無禪心小人不知曉,只知芸芸眾生,皆為利

往,軍戶之家通常不會將銀錢一次給齊,而是待當軍之人回籍取貼時定期交付,有的人家直接將許下的報酬置辦土地,以地畝產出作為回饋,這人能逃,地產總是逃不掉吧,只要該人及其子孫繼續當兵應役,便不愁沒有錢拿,是以那當軍之人與己有無血親,是和尚還是道士,全無干系。」

丁壽撫掌笑道:「這遮莫便是常說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笑容倏地一收,丁壽蹙眉道:「如此做可是有違國法,那些上門勾補的官吏便能容得他們私相授受?」

「雖違國法,卻順乎人情,倘若勾補軍額不足,當地官吏也難免受責,如今既省了登門勾軍之煩擾,私下間興許還能落得些好處,他們睜一眼閉一眼,何樂而不為呢。」

丁壽『嗤』的一笑,「誰說『上智下愚不移』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明律法都被底下人玩出花活了,有意思,呵呵……」

程澧跟著湊趣笑了幾聲,又奉承道:「老爺執掌神機營,清正廉明,愛兵如子,兵士不虞盤剝之苦,又無遠戍之憂,本當雀躍響應,只是戚將軍選兵之法甚嚴,奸頑貪懶之徒難入法眼,一概拒之門外,小人以為,這些人雖以營操為苦,養馬為累,但若真個勾銷軍籍,恐還會仰天扼腕,引以為憾呢!」

「故而小人想此等人雖不可為兵為將,卻可別作他用,那心思寬泛的經商盈利,貼補兵餉,老實一根筋的,便去耕田務農,產出既可換錢,也可以供應軍糧,物盡其用,得其所哉。」

「以軍養軍?嗯,不錯,和以戰養戰也算有異曲同工之妙,真有你小子的。」丁壽算是咂摸出味兒來了,贊賞地拍拍程澧肩頭。

「不敢當老爺誇贊,其實要『以戰養戰』也未嘗不可,小人便曾見東南沿海衛所有軍官以繳獲走私海商財貨變賣銀錢,犒賞麾下將士,待來日老爺練兵有成,領兵搗巢,繳獲韃子牛羊馬匹之時,小人願附驥尾,承擔銷路,斷不會讓老爺您吃了虧去。」

程澧這幾句話雖是玩笑,卻搔到丁壽癢處,他哈哈大笑道:「放心,早晚有這一天,嗯,有這軍籍羈絆,家人又全部在衛造冊,倒不虞他們翻上天去,與其便宜外人,你不如揀選一番,有那機巧伶俐的,先留著自家商號使喚,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至於那些耕田的……也別讓他們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亂耕亂鋤了,聚在一起方便管束生產,用公錢置辦田庄農具,他們只要按例起科交租即可,老弱軍卒也不必汰送養濟院養老,那地兒時好時壞的,出了狀況也沒個照應,可以在庄里養養雞鴨牲畜,也算丁某為公家分憂了。」

「老爺真是明見萬里,小人還是眼皮子淺,和您一比,就顯得鼠目寸光了不是。」盡管主意多是自己出的,但程澧還是主動將功勞歸結與丁壽,生意場上迎來送往,這些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果然是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遇見麻煩就得商量著來,你看這不就解決了嘛,哈哈……」

去了心病,丁壽心情大好,開懷大笑,程澧在一旁陪著主人傻樂,美蓮進門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老爺,有客到。」美蓮貼著丁壽耳朵低聲輕語了幾句。

「她怎么來了?」丁壽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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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人,求您救救妾身!」未亡人萬氏焦灼地搓著掌心,在花廳內來回踱步,見了丁壽沒等他開口詢問來意,納頭便拜。

「趙夫人,這是何故啊?」丁壽反被弄得一臉懵懂,原來打算調笑幾句的話都咽進了肚子,急忙上前攙扶。

「前番府內遭賊,幸得大人貴屬搭救,妾身感恩不盡。」萬氏卻執意不肯起來,只是不住拜謝,好像眼前之人乃是萬家生佛,亡夫靈前逼奸之事從未發生一般。

「緝賊拿凶,是錦衣衛分內之事,夫人不必掛懷。」丁壽好不容易將人拉起,扶著她入座。

萬氏還沒坐穩,便一臉愁苦地急聲道:「可大人為何急著要將守護敝宅的錦衣衛撤掉?」

「賊人已經伏法,錦衣衛守在趙宅徒費力氣,自然召回另做他用。」丁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原本只是因為崔百里屍身被盜,他布置幾個暗樁守株待兔試試運氣,不想還真有倒霉的兔子一頭撞上,這算是意外之喜,還想就此賴上二爺不成。

「可那強人還有許多同黨流亡江湖,未曾歸案,倘若他們將同伙之死遷怒小婦人,妾身豈不危在旦夕?」萬氏想起那夜遭遇,仍舊心有余悸。

「這個……本官自當督促手下加緊緝捕,爭取早日一網打盡。」丁壽隨口應付,那幫淫賊個個乖滑得很,他上哪兒逮去。

「但不知何時能竟全功?」萬氏嬌軀前傾,滿面期冀。

「夫人這卻難住我了,彩蝶門那一干淫賊為害江湖數十年,比本官的年歲都要大,官府多方緝拿,仍未歸案,如今要丁某限期破案,屬實強人所難。」萬氏當了真,丁壽可不會腦袋一熱輕易許諾。

萬氏聞聽幽幽一嘆,頹然坐回原位,喃喃道:「果然如此,長風鏢局沒有欺哄於我。」

丁壽眼皮一跳,「長風鏢局?」

「不瞞大人,妾身經過那夜凶險已是杯弓蛇影,日夜寢食難安,四方延請能人高手護院,怎料等閑鏢局聞聽對頭是彩蝶門的賊人,皆都托詞避退,一來二去,便請托到了長風鏢局門上

。」萬氏鳳目含愁,娓娓道來。

丁壽嘿嘿一笑:「也莫怪那些鏢師們怕事,彩蝶門雖在江湖中聲名狼藉,門中卻也有幾個難纏人物,且從不按江湖道義行事,縱然那些走鏢的平日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卻不能不慮及妻女家小,夫人當可體諒一二。」

「我體諒他們,誰又來體諒我這孀居寡婦!」萬氏想起屢屢碰壁之事,心中也是著惱。

「長風鏢局素來義薄雲天,想來不會教夫人失望。」

萬氏喟然長嘆,「長風鏢局的確未曾拒人千里,只是那衛家小姐說鏢局中人手不多,無力安排人長期護院,要妾身預先定個期限……」

「這話也有道理,常言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人家鏢局還要走鏢做生意,總不能托身貴府當一輩子保鏢護院吧!」丁壽自覺今日特別通情達理,處處替旁人著想。

「妾身一個婦道人家,不懂許多江湖規矩,只聽那衛姑娘分說了彩蝶門賊人的淫行惡跡,心中委實惴惴,既然賊人短時內難以歸案,唯有懇請大人暫緩撤走我府中的緹騎,」萬氏悲悲戚戚,再次哀懇,「大人麾下兵多將廣,能人濟濟,想來也不差這幾個人手急用……」

「不成。」丁壽斷然搖頭。

「大人……」萬氏眼眶中淚水打轉,哀婉求告。

「錦衣衛乃天子親軍,豈有為人看家守門之理,我若應了夫人此舉,非但失職,更是對聖上不敬。」丁壽向斜上方一拱手,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義正辭嚴,臉都不紅半下,好像府內安插了幾十個錦衣衛守護的是旁人家里。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萬氏也慌了神,倉皇跪倒,戚戚道:「妾身實無他法,求大人念在一場露水姻緣,破例救我一救!」

長風鏢局只能解燃眉之急,不是長久之計,況且那二位局主真實本領如何,萬氏並非江湖中人,並不確切清楚,方旭『京城三少』的名頭雖響,卻都是在風花雪月之上,對比自家府中那些鏢師德性,對鏢局眾人萬氏心底先就輕視了幾分,而那夜齊佐拿賊她卻是親眼得見,想來吃官家飯的,總比那些江湖草莽靠得住,是以心中早將丁壽當成了救命稻草,連二人那點見不得光的『情分』,也被她拿出說事。

「唉!」丁壽好似萬般無奈,重重嘆了口氣,「雖是一夕歡好,也算一場夫妻緣分,讓丁某對夫人袖手旁觀,也實在於心難忍。」

萬氏面露喜色,「謝大人……」

丁壽擺手打斷,「夫人先莫高興,聽聞你最近變賣家產,似有蒓鱸之思,莫非想要我錦衣兒郎護送你返鄉不成?」

逼奸了朝廷誥命,丁壽可以提上褲子不認賬,卻不能不多留個心眼,探查一番婦人後續反應,萬氏遣散家人,變賣產業,自瞞他不過。

萬氏聞言苦笑道:「京師首善之地,賊人尚如此張狂,妾身豈敢奢望安返鄉壤,只在京中托庇大人,能得苟安也就罷了,幸好家宅還未脫手……」

「賣了吧。」瞅著萬氏一臉驚愕,丁壽笑道:「掩人耳目,教那彩蝶門的宵小摸不清你的蹤跡也是好的。」

萬氏茫然點頭,「可妾身何處安身呢?」

「在我宅邸隔壁重新置辦個宅子,大小無謂,只要離得近就好,我在牆邊開個便門,你暗中住到我的府內,那干賊人再想尋你麻煩,可就要問問丁某答不答應,再則……」丁壽面露邪笑,湊近萬氏低聲道:「我想與夫人拉拉家常,也更近便不是?」

「大人這……」丁壽雖說得隱晦,萬氏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擺明是要金屋藏嬌,將自己徹底變成他的禁臠,瞬間萬氏有羊入虎口之嘆。

「怎么,不願意?」丁壽臉色一肅,「在下也不勉強,夫人請善自珍重。」

「不,妾身聽從大人安排。」從那孟浪的猥瑣下流,可見他那班淫賊同黨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棗,光是回想那夜情形,萬氏都羞憤欲死,再看看眼前這位少年俊秀的朝中新貴,她心中頓時有了決斷,與其被那些粗鄙的草莽之徒淫辱,還不如委身這位錦衣緹帥做個相好,也免卻日後香閨岑寂之苦,至於是否對得起那位亡夫趙經……呸,老娘遭這些罪還不都是你害的!!

「妾身余生可就托付給老爺了,萬求老爺憐惜。」既然拿定了主意,萬氏順勢連稱呼也變了。

「放心吧美人,丁某可不是寡情無義之徒,哈哈……」丁壽張臂摟住柔軟嬌軀,萬氏滿面羞紅,就勢順從地埋進他的懷中。

大手在曼妙身姿上來回游走,丁壽心中卻另有所想:程澧說趙府變賣了不少家當,看來當初一百萬兩的盤口還是開小了,如今總算找補回來了,人財兼收?彩蝶門的哥幾個,二爺我謝你們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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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大殿布置奢華,一條厚重的猩紅地毯從殿門口一直延伸到殿後高高垂落的帷幕前,帷幕上用各色彩線綉成一只巨大蝴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一名身披羽衣,須發皆白的老道士單手捧著一個烏漆托盤,從殿門前趨步而入,行至帷幕前一丈處止住腳步,躬身行了一禮,「稟門主,新丹葯出爐了。」

帷幕後一個聲音懶洋洋道:「呈來我看。」

聲音很是奇怪,若說女聲略嫌低沉沙啞,若說男聲又充滿磁性魅惑,讓人一時間雌雄莫辨,難以捉摸。

帳內又

響起一聲銀鈴嬌笑,隨即蝴蝶振翅,一只裸露玉臂從帷幕中探出,語含薄嗔道:「拿過來啊!」

老道士忙又行前兩步,湊至帷幕前,才將托盤呈起,那只手臂的主人又一串盪笑,粉嫩玉臂如楊柳輕拂:「老神仙,你可仔細著些,莫用指甲劃傷了我。」

「貧道怎敢。」老道士的指甲保養得宜,長約數寸,他用指肚將托盤上的錦盒拾起,小心翼翼放到了那張開已久的瑩白掌心中。

玉臂主人接過錦盒,迅速縮回帷幕,里面再無動靜,老道士就這樣恭敬守在帷幕之外,心中忐忑,不敢稍有怠慢。

片刻後只聽帷幕里面一聲怒喝,「梁高輔,你這丹葯成色越來越差了,是成心敷衍本座嗎!」

名喚梁高輔的老道驚慌跪倒,申辯道:「屬下怎敢,實在是上好爐鼎難尋,等閑紅鉛難以煉制上等靈葯,求門主恕罪。」

「哼,連小小的『秋石丹』都煉不好,你這『通妙散人』妙在何處?不如死了干凈!」

梁高輔大驚失色,「門主饒命,請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門主,氣大傷身,您可要愛惜身體啊……」帷幕內女子聲音嬌柔,騷媚入骨。

「滾下去!」略帶沙啞的聲音怒喝道。

梁高輔如蒙大赦,匆匆告退。

「都是些廢物!」

「門主消消火,犯不上和這些蝦兵蟹將置氣,您若氣出個好歹,奴家可沒法向上面交待。」女子咯咯嬌笑。

此話似有奇效,另個聲音霎時便沒了動靜,恰巧一個黑衣大漢步履匆匆從殿外奔了進來,「門主,大事不好,寧副門主飛鴿傳書,孟浪命喪京師!」

「什么!他怎么死的?」沙啞聲音清亮雄渾了許多。

「追查崔百里死因時死於錦衣衛之手,另據寧門主傳訊,崔百里屍身致命創口為『玉芙蓉』劍傷。」

「玉芙蓉?可是鳳夕顏那賤人?」妖媚女聲中帶了幾分疑惑。

「錦衣衛?該死!」隨著一聲暴喝,蝶翅飛揚,帷幕分張,一股勁風席卷而出,報訊大漢慘叫一聲,跌飛數丈開外,七竅流血,登時斃命。

幔帳之內現出一張螺鈿大榻,一個面如傅粉,唇若點朱的錦衣人半倚在榻上,眉目間殺氣凜凜,卻難掩眸中粼粼秋波,膝前枕著一個近乎半裸的妖艷女子,神態親昵,極盡繾綣。

飛揚而起的帷幕重又落下閉攏,掩住二人身形,彩蝶平整如故,殿內雅雀無聲……

注:1、合同不是舶來詞,起碼明朝人就沒少用,『嘉靖六年……二家議立合同:顏家四丁當軍百余年,俱各在伍身故。朱尚忠此去,務要在伍身故。發冊清勾,顏家願替朱家依例津貼盤費銀兩』,『嘉靖二十一年……立合同,再年每丁約貼銀三分』。

2、程澧給出的也不是新鮮主意,馬芳在宣府當總兵時就用兵士經商種地來養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