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局的崛起】(3)石洞遇險(2 / 2)

女人仔細端詳著他。透過在洞內漫射的微光,吳軒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輪廓,看

上去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個子比他稍矮,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卻能感覺到她的

秀氣。

女人用手機電筒照著握著硬物的手,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白白凈凈的手。五個

指頭修長,指甲被精心修剪過,整整齊齊,塗著在微光下看不清顏色的指甲油,

手指微微地抖動著,顯示她仍有點緊張。那把所謂的刀,原來是一個小盒子,頂

著吳軒胸口的是盒子尖尖的一個角。吳軒不禁有點想笑,剛才讓他害怕的凶器原

來就是這東西,怪不得她比自己更緊張。

女人放開了對吳軒的控制,應該已經相信他和山谷里的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但依然沒有完全排除對他的戒心,「你到底是誰?這個季節沒人會在山里采葯。

這個時候來這個地方,你很可疑!」

「這也是我想說的,你也很可疑啊!這個時間點同樣不會有一個獨身女人在

這里玩攝影藝術。」

女人聽了,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確實不會有,哈哈!」

兩個奇怪的人,在一個奇怪的時間,出現在一個奇怪的地點,一起經歷著一

個不同尋常的事件。這么多的巧合發生,只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兩個人都在撒

謊。

從下面的山谷傳上來的聲音在山洞里顯得小了很多,但槍聲卻越來越密,隨

著一串「嗒嗒嗒」的聲音想起,瞬間傳來了一陣哭泣和哀嚎。

明確了女人不是特務局的特務後,吳軒現在只想快點擺脫她,急切地想看看

此刻那地獄般的山谷里的究竟。「我不是下面那些人。我們應該不是敵人,現在

我想看看下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嗯……」了聲表示贊同。在這樣壓抑到令人窒息、恐懼的空氣中,有一

個不是敵人的人在身邊,一定程度上,可以互相壯一下膽,萬一出事也能有個照

應。吳軒竟然覺得她就像是自己的一個好朋友。

「你真的要看?下面在殺人,殺很多人,聽著聲音我都怕。」她的聲音確實

在微微抖動,別有一番滋味,令人生憐。吳軒有點同情她,讓一個弱女子去面對

此時山下發生的一切,簡直太殘酷了。

吳軒走到山洞的盡頭,他記得那里有一條約一人寬的石縫,從石縫中遠眺,

可以看到對面正下方的山谷。

此時,外面已經是風雪交加,凜冽的北風從石縫里簌簌地往里面鑽,讓這個

潮濕的小洞更加陰冷。不過,當他想到這時候山下那些降兵的遭遇時,寒冷又算

得了什么呢?山谷里的人們大概早已無暇顧及寒冷帶來的肉體痛苦了,風雪帶來

的冷凍可能已經是他們在這人間難得的最後感知了。

對那些可憐人來說,面對著劊子手的屠刀和即將到來的死亡,人世間,還有

什么可在意的呢?

強忍著內心巨大的恐懼,吳軒鼓起勇氣端起望遠鏡准備往石縫下張望。這時,

不知何時已尾隨而來的女人,扯了扯他的衣服,顫聲說道:「望遠鏡,注意別對

著光,會有反光。」

吳軒馬上驚覺,反光很容易暴露,要非常小心別被山下特務發現。她的這個

提醒突然讓吳軒感到自己仿佛就身處山谷中央,他就在現場,是這個事件的親歷

者,而不是在看一場電影,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石洞擴展

開來。吳軒退後了一步,避開從洞外直射進來的光線,端起望遠鏡調著焦距。

女人說道:「你先看,等會給我也看看,我要拍幾張相片。」她蜷縮在吳軒

身後的石壁邊,雖然吳軒看不到她,卻能感覺到她把一只腳有意無意地貼在他的

腳外側,他們通過這樣微妙的身體接觸讓彼此的心靈建立溝通,分攤著山谷下傳

來的巨大壓力。此時此刻,這個才認識幾分鍾的女人就像吳軒最親密的人,他們

相依為命,共同度過這可能會影響他們一生的下午。

吳軒用望遠鏡開始搜索梅頭坳,鏡頭里的影像隨著焦距的調整慢慢清晰起來。

梅頭坳谷底很寬敞,中間有一條十幾米寬的小溪,溪水一直往東流淌匯到山

邊的驚龍潭,經過驚龍潭的沉淀後再往山下去,在後山形成一條雄偉的瀑布,就

是當地著名的景點龍須瀑了,天氣好的時候,往往有很多游客匯聚在那里,當然

現在並不是旅游季節,自然不會有人。

四萬人在這個山谷中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沒費太多周章,這個屠宰場的全貌

基本就收於眼底。

驚龍潭與山腳之間有一排石楠林,積雪壓蓋下的茂密樹林中,可以看到林中

黑壓壓攢動的人影,周圍到處站著荷槍實彈身著黑色軍服的士兵。這些士兵兩手

端著步槍,緊張地盯著林中的這些戰俘,他們全身著黑,看上去就像一群不祥的

烏鴉。

吳軒繼續調近焦距,看到小樹林中被押著的全是男子,每個人的手都被反綁

在背後,他們臉上寫滿了驚恐和悲傷。在明白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後,有些人直接

嚇得癱倒在地上,還有的人眼神呆滯地坐著,穿著烏黑軍服的士兵用腳狠命踢著、

用槍托砸著,嘴巴里罵罵咧咧地逼他們站起來。一些同樣一身黑衣的女軍官帶著

大檐軍帽,穿著黑色的短裙和長筒高跟靴,腰間別著手槍,在人群的外層踱步,

不斷呵斥叫罵、用一米多長的直鞭抽打著這些可憐的戰俘,使喚著士兵們維持著

秩序。

望遠鏡視場從樹林開始沿著山腳逆時針轉出,映入吳軒眼簾的是西邊山腳下

一排被綁著手腳連成一串的男子,他們被兩名全身穿著黑色軍服的持槍士兵連拉

帶踹往前驅趕到已經挖好的一個長條深坑中,然後一個個被強迫著跪倒在坑中。

他知道下面要發生什么,曾經在某些戰爭紀錄片上看到的場景馬上要在眼前上演

了,讓他淚從心來,實在不忍再看下去。

於是強忍著內心的澎湃,扭過頭去調整了一下角度,往山谷的另一個地方看

去。這樣已經挖好的深坑還有十來個,在旁邊一些地方,還有士兵用鐵鍬和鐵鎬

持續在開挖中,而被連成一串串的戰俘也不斷地從樹林里被牽出。整個山谷成了

流水線生產死亡的加工廠。

士兵們全部穿著深黑色的軍服,這是特務局的標准制服,黑色的鋼盔上帶著

的詭異蛇形徽章是特務局的標志,仔細看徽章中的毒蛇吐著信,纏繞在一個有著

兩個可怕的黑洞洞眼眶的骷髏上。很難想通一個國家的情報機構怎么會選用這么

猙獰可怖的徽章構圖,透出令人極為憎惡的陰邪黑暗感,怪不得很多人會暗地里

把特務局又稱為骷髏局或者毒蛇局,把特務局的行動隊叫做黑衫軍。

特務局脫胎於原來米納洛南行省警察局,成立時間並不久。他們行事隱秘,

神秘莫測,平時很少有人能看到他們,今

天是吳軒第一次這么細致地近距離觀察

到這么多特務局特務。雖然吳軒沒怎么見過這些特務,對他們卻並不陌生,不僅

聽了坊間很多關於他們無法無天的傳言,更是從市政府歸檔的卷宗里了解到很多

他們無法啟齒的齷齪勾當和草菅人命的惡行。

在吳軒的眼中,現在的這些特務就像一群地獄來的妖魔,十分令人深惡痛絕,

同時,吳軒對他們隱隱的恐懼感也從心底升起。望遠鏡里出現這些黑衣瘟神的時

候,他就會快速躲開,唯恐不及。

吳軒關心那些在待宰等死的可憐俘虜們悲愴的命運。他要盡量多看一點,把

他們在這個世界最後時刻的焦灼絕望眼神記在心里,當做最後的一點祭奠。他要

根據這些寫一份詳實的報告,等待一個成熟的機會公布出來,讓全世界有良知的

人們來譴責這個暴行。

從沒見過殺人,今天卻把幾輩子的份都補上了。又一陣帶著回音的密集槍聲

響起,馬上是有人紛紛倒下的聲音,然後樹林中響起短暫的騷動聲。這樣的屠殺

小組還有十幾隊,分布在山谷的各處,這個過程在這個灰色的雪天中不斷重復運

行,有序地循環著。

梅頭坳里的溪水泛著紅光,驚龍潭本來墨綠的水色,現在也被注入的溪水染

紅,呈現一種非常污濁的色調。恍恍惚惚,吳軒看到了山谷的上空飄盪著很多幽

怨的靈魂,他們在和飛雪共舞。

人最寶貴的生命在這里分文不值,就像一堆垃圾被隨意遺棄,靈魂就這樣與

肉體分離。

吳軒的心寒冷如冰,淚水已經掛滿了臉頰,熱淚流過冰冷的皮膚迅速變成一

串冰渣子掛在下巴上。這令人發指的暴行讓他悲憤得渾身發抖。

黑暗中,一直用腳勾著他的女人感受到了吳軒的悲傷,也在一邊斷斷續續嗚

咽起來,她哭得越來越悲痛,讓吳軒感到更加心酸。

「不要哭了……」吳軒想安慰她,卻不知道用什么言語,而他自己的眼淚卻

無法控制地流淌著。眼淚和鼻涕塞住了鼻孔,說話變得含糊不清。

「嗯。」女人慢慢安靜下來,然後站了起來,走到吳軒身邊。

「別傷心了……」她反過來安慰吳軒,用衣袖擦著他臉頰上的眼淚,恨恨地

說:「這群禽獸,遲早會跟他們算賬的。」

會的,他們一定要付出代價,吳軒默默在心里發誓。

女人把身體貼在他的背上,他們就像一對情侶相依相成,在患難中無言地交

流著心聲。

除了石縫外漏進來的幾束光,洞內一片漆黑,雖然吳軒看不見女人的樣子,

甚至連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此刻兩顆心卻是在一起的,覺得和她愈發親近,

冥冥之中他們被牽在了一起。

梅頭坳已裹上銀妝。厚厚的濁雲隙縫里漏下冬天微弱的日光,東北風嗚嗚地

吼叫,夾著鵝毛大雪在曠野里肆虐、奔跑,仿佛是飛舞的銳利劍氣,刺穿了在雪

天里蜷曲著、愁眉緊鎖的人們稀薄的單衣,他們暴露在衣服外的粗糙臉皮被它劃

了一刀又一刀,難熬的疼痛,但對於即將來臨的死亡,那又算得了什么呢?相對

於人生馬上到站的終點,等待它到來的過程可能更加折磨人。

對這些安坐待斃的人來說,哪怕看到只有螢火蟲般暗淡的火星都足以成為他

們心中的希望。現在的吳軒,可能就是身後緊緊貼在他背上體如篩糠似抖動的女

人心里的依托。女人似乎忘記了他們彼此之間甚至連姓名都還沒通報,連來到這

里的理由都夾雜著滿口謊言,她貼得越來越緊了。對吳軒來說這同樣是心理的一

個寬慰,一定程度上這個女人的存在舒緩了他緊張的心境。

他想轉過身抱住女人,讓她停止戰栗,讓波濤中顛簸的這葉小舟停靠在寧靜

的港灣,但終歸還是忍住了沒那么做。

「等下我能用你的相機拍些照片么?我想留點證據!」他的語氣故意變重,

想在一個弱女子前讓自己顯得更加堅強。

女人沉吟了幾秒鍾,似乎才醒過來,輕輕地道:「是的,要拍些的。我不敢

拍,你來吧。」

吳軒接過她從後面遞過來的攝影機掛在脖子上,咬牙切齒地說:「我要再看

看,選幾個合適的角度,拍一些清楚的。這些人一定要付出代價,一定要送這些

劊子手上斷頭台。」

「你要快一點,我擔心這里不安全。拍好後我們趕緊離開。」女人停頓了一

下,繼續說道:「今天幸虧有你在,真好!我不敢看下面,不敢拍,可……」她

欲言又止。

一個女攝影師在這樣的大雪天獨自跑到深山老林里搞藝術創作,恰巧遇上一

場幾乎不可能遇到的屠殺事件,這種故事只能出現在玄幻小說中,吳軒是不會相

信的。她

的背景顯見並不簡單,這個女人一定知道在梅頭坳會發生一件驚天動地

的大事,用相機記錄下這個事件本來就是她此行的任務。

吳軒悄悄提醒自己,決不能對這個女人放松了警惕,失去戒心,危險說不定

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