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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大驚,紛紛圍上前去。南陽仙子大驚,叫道:「爹爹!」御鳥飛去。赤松子心中「咯咚」一響。赤飆怒是他這一生中最為深恨之人,從前也不知想像了多少次他臨死的慘狀。但今日見他元神將滅,心中原本應當快意才是,但不知為何突然無限悵惘,莫名地感到一陣悲傷。

一團淡淡的紫光從烈炎體內溢出,在風中飄搖不定,隱隱化做赤帝的身形。眾人在空中拜倒,叫道:「陛下!」王亦君側身讓開。

赤帝元神在風中急速搖曳,眾人大驚,團團圍住。赤帝嘆道:「不必擋了,就隨風化為微塵吧!」又淡淡道:「赤帝之位,就由烈炎接替。他仁厚剛直,遠勝於我。祝火神、赤霞仙子,你們多多輔佑他吧!」

烈炎在幻界中知道此事早已注定,且正值族中大亂,也需有新任赤帝主持大事,當下不再推讓,拜倒低聲道:「多謝陛下。烈炎絕不辜負厚望!」

赤帝元神搖曳不定,凝望了南陽仙子與赤松子片刻,嘆了口氣,道:「你們好好的吧!」話音未落,元神飄忽閃耀,突然破碎開來,在風中飄散無蹤。南陽仙子失聲大哭,眾人驚駭沉痛,說不出話來;就連赤松子的臉上也突然閃過困惑苦痛的神色。號鼓頓息,戰神軍漫山遍野木然怔立。

王亦君又想起靈山上的「剎那芳華」來,以赤帝之神識,竟也脆弱如那花草。心想:「人生聚散離合,上蒼注定。竟連神帝、羽青帝、赤帝這樣的高人也不能幸免。」心下黯然,暗自嗟嘆。忽聽赤松子失聲道:「妹子!」眾人一凜,只見南陽仙子面色慘白!突然如玉山傾倒,綠柳折腰……

那日在赤炎城的高空上,南陽仙子數番被赤炎金猊重創,元神早已如風燭飄搖;若不是因為與赤松子重逢,欣喜歡悅,強自苦撐,早已魂飛魄散。赤帝登仙,她意動神搖之下,元神更為虛弱,險些便要破體離散。幸而赤松子及時發現,強行將她元神封回烈煙石體內,但饒是如此,她亦只能強撐數日。

赤松子悲慟之下,決意將她帶往瑤碧山兩人最初見面的地方,靜靜度過最後的時光;待到南陽仙子登仙之後,再將烈煙石真身送回烈炎等人身旁。

烈碧光晟敗北,率叛軍連夜退往紫瀾城。那里地勢險要,儲備豐富,又接近南荒,乃是他部署了幾年的大本營。此夜之前,他亦已將諸多王親貴侯、族中顯要盡數遷往紫瀾城中,早已計劃在焚毀赤炎城之後,以此為都。

烈炎與姬遠玄兩軍會合之後,整頓軍隊,解救傷兵。待到火山漸息,烈炎又親自從赤炎大牢中請出安然無恙的戰神刑天。以准赤帝身份,赦免其罪,並念其及時勤王,立有巨功,加封其為平南大將軍。刑天領封,自此唯烈炎馬首是瞻。

大軍整頓完畢,眾人商議之後上即向鳳尾城進發。鳳尾城為火族聖城,城主木易刀與烈炎素有交情,位置又臨近土族,以之為都城,極為適合眼下形勢。王亦君見蚩尤、纖纖昏迷不醒,無法西行;且火族形勢尚不明朗,遂隨同烈炎一道趕往鳳尾城。

木易刀聞風遠迎,又規勸與之交好的附近城主,紛紛投誠:烈炎大軍便在鳳尾城內外駐扎。眾人欲立時奉烈炎為赤帝!但烈炎自知資歷不足,尚難以服膺人心,因此堅決不肯立時登位;在眾長老與戰神軍前,揮劍立誓,不滅烈碧光晟!則絕不登赤帝之位。眾人無奈,只有改稱其為「炎帝」,並四遣令使,往火族一百零六城頒發炎帝旨諭,號令諸城主奉炎帝為尊,共同討伐逆賊烈碧光晟,恢復火族和平。

但火族諸城之中,大多城主與烈碧光晟交情甚篤,且審時度勢,烈碧光晟羽翼廣大,遠占上風,因此十成中倒有六、七成紛紛轉向投靠烈碧光晟。余下的三、四成中又有近半保持中立,因此支援烈炎的,不過是火族北面十余城而已。

兩日之後,烈碧光晟在紫瀾城迫使長老會通過決議,推選他為新任赤帝,定紫瀾城為聖都城,立吳回為火神,泠蘿仙子為聖女。水族、木族紛紛遣使紫瀾城道賀,公然支援烈碧光晟。土族則以烈碧光晟策動土族叛亂為由,支援鳳尾城炎帝,並由太子姬遠玄親率大軍,暫時駐守鳳尾城援助。四族中唯有金族保持中立。火族南北兩立的格局由是形成。

王亦君在鳳尾城內為蚩尤療傷,三日之後,蚩尤的經脈基本修復,已經可以自行運轉真氣療傷了。吳回的祭神迷葯甚為厲害,纖纖始終沉睡不醒。王亦君極為擔心,終日守候榻前,以真氣念力,護守其神識。纖纖迷睡之中,偶有夢言囈語,多是呼喊科汗淮與王亦君的名字,王亦君聽了更覺心疼。到了第三日夜里,纖纖終於從昏迷中醒轉,王亦君、蚩尤大喜,又尋了一些解毒葯草煎熬之後喂其服下。如此過了兩日,她的神志才漸轉清明。

纖纖醒來之後,蓋因余毒未清!連日怔然不語。瞧見王亦君、蚩尤,神態矜持漠然,彷佛殊不相識一般;尤其對王亦君,始終冷若冰霜。過了兩日,倒是與蚩尤

偶有說笑,對王亦君的態度越來越發冷淡,倒讓蚩尤有些受寵若驚,不明所以。

王亦君料想她必是著惱當日自己沒有將她從吳回等人手中救出:雖然當日情勢緊急,敵眾我寡,自己無力解救,但心中仍然頗為愧疚,累她受了這么多苦楚,他心中早已自責痛罵了不知幾千幾萬句。若在從前,他必定搜腸刮肚說笑話逗她開懷,或將她抱在懷中溫言撫慰;但自從纖纖那夜為他自殺之後,兩人之間的關系便變得微妙起來,單獨相處之時,彼此都頗覺尷尬,難以恢復從前那無拘無束的兄妹似的關系。機智而巧辯的王亦君,亦變得笨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卻不知纖纖心中固然著惱,實則暗自期盼他能像從前那般撫慰自己;即便是輕輕抱住自己,說一些體貼溫柔的話語,也能讓她破涕為笑,陰雲盡散。但見他始終欲言又止,好不容易開口說的話,也是寡然無味的道歉之語,心中氣苦,更加冷淡不理。王亦君瞧她板著臉不理不睬,滑到嘴邊的話便又吞了回去,一籌莫展,旁徨無計。纖纖見他如此,更為委屈悲苦,咬著牙暗暗怒罵:「王亦君,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臭鳥賊!」每罵一聲,心中的氣苦酸痛便加深一分。惡性循環,兩人之間猶如隔起無形的冰牆一般。

每夜纖纖吃完晚飯,不願面對眾人,便早早地回房歇息。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望著搖曳的燈火,想著從前在古浪嶼上與王亦君同床共枕,親密無間的美好時光,悲苦難當。月光從窗外斜斜地照入,蟲聲如織,隱隱地聽見遠處的歡聲笑語,覺得自己彷佛被整個世界拋棄遺忘了一般,孤苦伶仃,自憐自艾,淚水浸濕了枕席。

有時聽見王亦君的腳步聲遠遠地從走道上傳來,先是心中一緊,繼而狂跳起來,連忙擦干眼淚,側轉身子裝睡;心中期盼王亦君能像從前那般將她攔腰抱起,攬在懷里,溫言撫慰。但王亦君輕輕開門之後,每每佇足凝望片刻,便又吹滅燈火,輕輕鎖門,將她獨自一人關於黑暗之中。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她心中凄苦,淚如泉涌,忍不住將頭蒙在被中嗚嗚咽咽,悲悲切切地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