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小散仙(25卷)山中無甲子(2)孰真孰幻(1 / 2)

2021年8月4日

聽見「封印魔首的墳墓」幾字,武翩躚心中一跳,即從高石飛落至窪地邊上,提聲道:「什么墳墓?」

怪角老叟卻似打了個寒戰,哼哼不言了。

「你原本的居所在何處?」武翩躚追問。

「問這做甚?你們想奪本王所遺的珍寶么?」怪角老叟陰惻惻道,驀地放聲狂笑:「去了也是枉自送命!」

「好好回答。」武翩躚冷聲道,「或可留爾性命。」

「本王倒要瞧瞧,是誰命在頃刻!仙泉枯竭已久,老夫正想尋些煉氣的補補身子,你們這便送上門來啦……」怪角老叟獰笑一聲,倏自骸骨堆中暴起,身形詭異地急劇拉長膨脹,赫是巨龍之形,長軀上竟有一道金光燦燦的、極其搶眼的巨大創痕,凶厲無比地撲向屍坑邊上的三人。

小玄生怕傷著紅葉,不躲不避直迎上前,足方離地,紋絡斑駁赤絲密布的神骨劍已「鏘」地出鞘,鋒尖裹著一抹赤焰直刺巨龍額首。

那巨龍吃了一驚,見襲來之劍凌厲無匹,劍上竟似盤繞著條張牙舞爪的火龍,心知對方修為不但高得出奇,所修法門必亦厲害之至,長軀朝旁疾擰,游避開去。

小玄飛上空中,緊隨追擊。

巨龍猛然回首,血吻倏地大張,噴出大蓬綠雨,赫是濃稠如漿,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小玄不久前方吃過類似的虧,這回早有提防,真氣疾注神骨,劍上火龍突地暴長數倍,脫劍飛出當空疾旋,立將綠雨卷得四下飛散,半滴不近身邊。

毒龍見狀,心中愈怯,掉頭就逃。

小鬼遠遠望著,見空中的火龍焰光煌煌,有如神跡一般,那傳說中的可怕妖王竟然在小玄手里走不了兩合,不禁又驚又喜,在地上手舞足蹈大聲喝彩。

武翩躚寒潭似的冰眸微微一暗,凝視著空中。

之前她曾見過幾次小玄劍生火龍,但皆於激戰之中,只道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功法,因此沒有太過留意。然今回細觀,隱察那火龍之中夾纏著數種性相不同的奇炎,俱非尋常,不由暗暗詫訝。

毒龍逃得雖快,但小玄更是疾如電掣,兩下相距愈來愈小,毒龍倏地朝窪地飛落,一頭扎入骸骨堆中,眨眼無蹤。

小玄追到骸骨堆上方,見滿坑污穢極絕,不由一陣惡心,懸空頓住了身形。

「這廝知道些東西,不可叫它逃了!」武翩躚清喝一聲,口中頌念,手中的聚寶劍倏自綴滿寶石的黃金鞘中躍出,如虹縱起,貫射入骸骨堆中。

小玄心中一動,當即亦頌念真言,施展出新學的千里馭劍術,將心神寄附於神骨劍上,拋劍掠出,扎入骸骨堆之中。

小玄閉目運御,鑽入骸骨堆中神骨劍卻漸漸有如目啟,模模糊糊地瞧見了周遭情形,無數殘缺的、污穢的骸骨如同貼於眼睛咫尺之處,令人毛發聳然,他強忍著惡心,馭劍在骸骨堆里挨擦穿潛,追尋那條毒龍的蹤影。

過不片刻,神骨劍已向下穿行了約莫數十丈,小玄正吃驚這看似頗淺的窪地居然如此之深,驟見眼前的萬千骸骨紛紛拱動,混亂中隱見一道麗虹追著一條長影,心知定是師父的聚寶劍尋著了毒龍,當即亦急催神骨劍上前,一同追擊那條長影。

紅葉同小鬼盯著窪地,不時瞧瞧皆在垂目馭劍的武翩躚與崔小玄,正有些著急,猛見骸骨堆如同江海般翻騰起來,那條暗綠毒龍倏從骸骨堆里沖出,身後緊緊跟著兩道亮虹,尚未瞧瞧清,已被其中一道追上,斜斜地穿頰而入,將其下頷牢牢釘在窪坑邊的地上。

光亮現出本形,但見五彩繽紛,麗如落英飛霞,正是武翩躚的聚寶劍。

毒龍下頷被釘,頭首動彈不得,身軀瘋狂掙扎起來,飛沙走石中幾聲大響,巨尾已掃折了幾棵風聲木,就在此際,另一道赤色光亮驀地電掠而至,將狂鞭亂砸的巨尾亦釘落在地,正是小玄的神骨劍。

紅葉一陣歡呼,小鬼卻是瞧得心驚膽戰:「這兩位大仙皆會飛劍之術,倘若惹惱了他們,那便休想逃掉!」

毒龍趴俯於地,嘶聲低吟。

「說出你原在之所於何處,或可免除一死。」武翩躚冷冷道。

「你們是為了奪取那里的地華,還是想要霸占本族的遺寶?」毒龍含混不清道。

「都不是。」武翩躚道。

「你們這是痴心妄想自取滅亡,去到哪里,必將落得與吾族眾一樣的下場!」毒龍獰笑道,口中冒血滾滾涌溢:「到頭來……悔之莫及……哈哈……哈哈哈哈……」

「爾已命懸一線,多言無益。」武翩躚淡淡道。

「本王族人,於當日之難中俱未逃出,本王孤存於世,苟活了這萬千載,委實窩囊慚愧得緊。」毒龍徐徐道,目光怨毒無比地斜覷著武翩躚:「今日,任誰有天大的本事,亦都休想再羞辱本王!」

話語方罷,長軀倏地擰動,尾部發狠一扯,竟然拼著給神骨劍割斷也要強掙出來,緊接一弓一彈,頭首赫然不管不顧地朝前沖出,剎那間已被聚寶劍從頰至頸剖做了兩半,血污潑濺出數丈之遠。

眾人錯愕,萬料不到這毒龍竟然如此戾烈。

小玄本就不想饒它,但見如此情狀,心中不由一陣煩惡:「不知是誰霸占了它的家園,滅絕了它的族人,令它性情變得這等狠毒暴戾,然

後又去殘害其他萬千生靈……」

武翩躚神色如常,仿佛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忽地飛身而起,落到龍屍近旁,似乎在仔細察看什么。

小玄掠了過去,目光很快就被巨龍長軀上的一道巨大舊傷吸引住,但見創口極闊極深,邊沿仿佛曾被金汁澆鑄過,呈凝固狀的金黃色,顯是年深月久的舊傷,然卻始終不愈,從內里綻露出的幾根骨骼,亦似被淋上了金汁,湊近再瞧,赫然隱可窺見更深處的內臟,皆已呈金色,令人觸目驚心。

「這傷口好生詭異,不知是何物所致?」小玄吸了口涼氣道。

武翩躚沉默不語,良久方輕搖了下頭,低語道:「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小玄問。

武翩躚蛾眉輕鎖,嬌軀似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沒有回答。

「還有,這毒龍說,有人霸占了它的家園去造墳墓,不知是何人所為?」小玄繼道。

「正是疑心於此。」武翩躚望向四下,「這種地方,有誰會干這種事情,委實蹊蹺。」

一行人便以窪地為中心,一圈一圈地擴大搜索范圍,又在風聲樹林中熬過一夜,第二天繼續四處尋覓,然卻再無其他發現。

小玄雖然順手掘采了不少金沙玉石及風聲木,但那傳說中的一殿一壇及不老泉一無所獲,不免大失所望。

一行人甚是無奈,武翩躚眼見夜色又臨,終於決定先回去再說。

小玄駕起雲水車,載著眾人從雲深峰飛起,掠出接天嶺,朝低地馳去。

一行人心緒非同,個個默不作聲。

小玄仰起頭,望向看似明凈無阻的天空,嘆道:「難道這三災結界,非得像鯤鵬那樣的先天巨靈來拱一拱,方能穿破鑿開!」

豈知武翩躚卻搖了搖頭,沉吟道:「只怕未必,我們進來的那條通道,應該不是鯤鵬穿鑿出來的,即便那種先天之靈擁有移山倒海之力。」

她停了下,接道:「我原先以為,只要修為能臻大羅之境,就必定可以穿過這三災屏障,可如今看來,怕也未必。」

「那……我們進來的通道到底是如何生出來的?好生蹊蹺!」小玄百思不解道。

武翩躚微搖了下頭。

「還有,當年布下這三災結界之人,又是如何出去的?總不能也留在此處做陪葬吧!」小玄繼道。

一陣沉默。

「這倒未必不可能。於天地大事面前,總有人需得犧牲,不管其本心願不願意。」武翩躚道,「但最大的可能,還在於那座傳說中的一殿一壇,既為中樞,或許便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出入通道。」

「可是,那天界築造的殿壇,必定宏巨非常,為何我們在這秘境中尋找了這么久,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小玄疑惑道。

「或許壓根就沒有。」小鬼插了一句,「小的自打生下來,從未聽誰說過,這里有什么樓宇殿堂。」

飛馳數個時辰後,一行人終於回到了青鍈小峰的石室營地。

此時已是深夜,人人身心疲憊,各自躺下,先後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小玄微感身上生涼,忽地清醒過來,即時朝洞口望去,見石門已被推開,一個纖俏身影娉婷而立。

外邊是乎在下雨,絲許夾著清涼水珠的微風柔柔吹入,令人心曠神怡。

一身湖藍綢裳的武翩躚衣袂飄動,如柳腰肢上的過天虹七彩流幻,仿非塵世中人。

小玄心中疑惑,起身下了石榻,慢慢走了過去。

「師父。」他輕喚了一聲。

武翩躚沒動,依舊靜立如前,似有所思。

雨水順藤蔓流下,被梳成稀薄透明的水晶簾子,粗細不一地在空中隨風搖曳,無數亮晶晶的水滴明珠般滾轉滑下,將藤蔓上的葉子洗得無比鮮碧悅目。

小玄沒敢再吭聲,就陪著她透過雨簾默默地看著外面。

在這秘境之中,無處不是外間難得一見的美景,於柔風細雨中更是如詩如畫,令人心醉。

一陣風拂過,小玄忽感臉上微癢,卻是被幾縷纖柔發絲似有若無地碰觸到臉上,他屏息靜氣,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你說。」武翩躚忽然開口,「我們前邊的這個湖,是不是有點奇怪?」

「奇怪?」小玄微微一怔,抬眼望去——此時天還沒亮,但四下里已隱約有些清光,和著如絲細雨,令眼前的花湖煙露溟濛,迷離得宛如夢幻。

「你不覺得這滿湖的巨闕曇來得好生突兀?」武翩躚道,「巨闕曇珍罕無比,即便是在天外海,也只零星可見。」

「而這湖心卻生了萬千朵……」小玄接道,「委實有些古怪!難不成,是有人特意種在這里的?」

「龍之居所,該當在何處?」武翩躚忽問。

「水里。」小玄答。

「且地華盛極之處……」武翩躚星眸轉過,睨了眼身處的青瑛石室。

小玄心頭一跳——逍遙峰之所以盛產青瑛,是因為有那日夜吐出地華的夢巢神木,而這青鍈石峰又是因何而成?

「那毒龍還言,遍栽毒穢……這個『栽』字,該當何解?」武翩躚一字一句地輕吟。

「『栽』字應對的當是花草樹木……」小玄接口應道,眼睛倏地一亮,朝湖心望去,只見

水面上的萬千朵巨闕曇正於柔風細雨中搖曳輕舞,妖艷絕倫的盛放著。

他一拍大腿,興奮道:「我天天都面對著這湖,怎就沒留意到這些蹊蹺!」

「這湖心的巨闕曇奇毒無比,人人避之不及,如非聽了那毒龍的言語,我也不會去琢磨它。」武翩躚道。

「那萬千朵毒花的底下,會不會真有什么……有人想要隱瞞的秘密?」小玄盯著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