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6|第三十七章 難消難了(1 / 2)

朕本紅妝 央央 2372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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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但情況沒得到絲毫好轉。

秦驚羽帶著琅琊神劍在山洞周圍走了大大一圈,只是零零星星砍回點灌木的枯枝,別說什么雪狐雪兔之類,連只蟲子都沒看見,到處是皚皚白雪,想要找些樹皮草根來吃都是奢侈之念。

那朵雪蓮花已經被兩人分吃完畢,山洞里再沒可以吃的東西,不得已,秦驚羽只好走得更遠,甚至走到那冰河邊上,看著那湍急的水流,就算里面有魚,她也沒法下水去捉,還好在那岸邊礁石上刮點些許青苔,裝進腰袋里帶了回去。

谷中到處是雪,飲水是不成問題,只是食物方面卻是大大的為難,在這嚴寒地帶,人的抵抗力也在降低,光靠這點苔蘚,沒點高熱量高脂肪的食物,根本熬不下去

再有就是,山洞附近能夠點火的灌木枯枝越來越少,起初尋到一叢枯枝要走一里遠,到後來,距離逐漸拉大,有時要走上兩三里路,才能在岩石邊上找到一小叢干枯的枝葉。

沒想到她貴為一國太子,有朝一日竟會為生計擔憂,可笑可嘆

一晃便是好幾日過去。

幾 天下來,雪谷周圍已經被她踩了個遍,也慢慢明白過來,那日她看到的雪堆濺落,其實就是一場雪崩,將那東南方向的出谷之路完全封死了,那里積雪深達數丈,長 有好幾里,要想出去,就必須在厚厚的雪底穿行,那也罷了,卻如何能穿行數里之遙何況一到雪底,方向難辯,非活活悶死不可

這時還是初冬,等到明年春來雪融,道路通暢,足足還要挨上好幾個月,在這段時日里,柴草緊缺,食物幾無,又靠什么來取暖裹腹,賴以生存

白天還好,有時還出出太陽,到了晚上,陰風呼嘯,山洞里氣溫驟降,冷得人直打哆嗦,靠著那個勉強維持的小火堆,時醒時睡的,盡管她緊握神劍,努力抗拒,但每天清早總是在他懷中悠悠醒來,對上那雙清澈如水又滿含笑意的黑眸。

那樣純凈的微笑,無辜的眼神,每回都令得她發怒不得,只好在睡前暗地防備,盡量離他遠遠的,哪知次日一早睜眼醒來,又是被他圈在懷中,甚至有一回,她還主動抱著他的腰

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

正想得郁悶,忽見一只手遞到面前:給你。

秦驚羽沒好氣看他一眼:什么東西她終日發愁,他倒好,成天咧嘴笑著,雪水凈臉,薄刃刮面,將自己收拾得舒爽整潔,一副怡然自樂的樣子,簡直就把這苦寒之地當做了仙境

蕭焰手掌攤開,掌心里是一撮冒著熱氣的墨綠色的東西:燒烤苔蘚,我嘗著味道還不錯,你試試

就那么一丁點,她一口就可以吞下去

秦驚羽別過臉去:我沒興趣,你吃吧。

蕭焰不死心湊上來:你今天還沒吃東西呢,快趁熱吃吧,真的不錯,我不騙你

你煩不煩啊秦驚羽低吼著往旁邊一閃,蕭焰收勢不住,砰的一聲倒在地上,她下意識過去扶,剛邁出一步,忽又停住。

他是蕭家人,不能再對他心軟,絕對不能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沒把你保護好,照顧好。她還沒開口,他已經搶先自責,邊說邊是去拾那落在火堆旁的苔蘚。

秦驚羽看著他的手在炭灰里撫過,莫名地,怒從心生,大步過去推開他,一腳又一腳,在那灰土上胡亂蹬踢,狠狠踩踏

你做什么蕭焰不解望著她的動作。

閉 嘴不關你的事秦驚羽瞪著他,終於控制不住,長期以來憋在心里的話一股腦倒出來,你堂堂南越皇子,何苦做這些下人做的事情誰需要你假惺惺獻殷勤 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安的什么心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可你跳下來有什么用,你沒有牧歌的好武功,沒有一舟的醫術,你就是個一 無是處的累贅,你知不知道

蕭焰臉色泛白,仍是好脾氣笑道:你別急,等到積雪再融化一些,到時候我就帶你出谷。

秦驚羽哼道:出谷說得輕巧,你一個跛子,連路都走不了,怎么出去

蕭焰垂眸,輕撫著傷腿:我每日都有運功療傷,這腿,總會好起來的。

秦驚羽冷冷看著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你到底為什么對我這樣好

蕭焰沉默良久,才輕嘆道:我上輩子欠你的,只想用余生陪著你,慢慢去還,好不好

秦 驚羽哈的一聲冷笑:真是異想天開,你哥哥蕭冥當年擄我為質,殺害我那么多患難與共的兄弟,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幾十條無辜的性命啊,說沒了就沒了面 前是一片揮之不去的血紅,她閉了閉眼,疲憊卻又堅決,我告訴你蕭焰,我秦驚羽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留著你的命已經是奇跡,你別異想天開,這樁血海深 仇永遠都沒有和解的一天,除非

除非什么他低聲問道。

除非他死,或者是我死。秦驚羽咬著牙,一字一頓說完,扭頭就走。

手腕一緊,卻是被他緊緊攥住,秦驚羽低頭看去,斥道:放開

蕭焰搖搖頭,眸底流露出一絲濃郁的哀傷。

秦驚羽咬著唇,目光冷冽:你信不信,再是不放,我一劍斬了你

蕭焰澀然一笑:愛別離,求不得,與這極致之苦相比,死又何妨

刷的一聲,秦驚羽拔出長劍,抵上他的頸項,剎那間龍吟聲聲,清越空靈。

我早該殺了你你是蕭冥最寶貝的弟弟,是他將來執政稱霸的有力幫手,殺了你,就是斷他的左膀右臂,這痛失骨肉至親的滋味,這剜心之痛,他也該來嘗一嘗

也好,如果你殺了我能夠不那么痛苦,那就動手吧。蕭焰深深凝望著她,然後緩緩閉眼。

你以為我不敢么以為我會心軟,下不了手秦驚羽心一橫,劍刃向前一送,在他頸上添出一條細細的血痕。

血珠滴落,他一動不動,唇邊泛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秦驚羽倏然收劍還鞘,飛起一腳踢在他胸口,繼而朝著洞口疾奔而出。

她在雪地里奔跑,不停地跑,也不知跑了多遠,多久,直至兩腳酸軟,撲倒在地,伸手一抹,臉上已是一片濡濕

她竟然下不了手

口口聲聲說要報仇,報仇,可是面對仇人的弟弟,她卻退縮了

她不想殺他,手指暗地發顫,連劍都握不住

她那么討厭他的,但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感覺慢慢變了味

怎么會這樣

她看著手中的劍,不由得一陣氣惱,使出全身力氣扔了出去。

日頭西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秦驚羽靜靜坐在雪地里,淚水已被冷風吹干,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就這樣坐下去,再不願看到那個人,那個讓她無比痛恨又於心不忍的人。

只是,逃避終究不能解決問題。

而且夜風寒冷,要是真這么一直迎風坐著,明早鐵定被凍成一根冰棍

嘆一口氣,她站起身來,活動下四肢,又去到一旁把劍撿回來,然後慢慢往回走。

洞里存的苔蘚已經吃盡,明日一早就該再去覓食,不過,那冰河邊上稀稀拉拉也就那么些石頭,並不是每塊上面都長了青苔,這冰天雪地的,食物無以為繼,兩人等不到雪化之日就給餓死了,跟一劍刺死他也沒什么區別。

死到臨頭,好歹有他墊背,她也不算太冤。

究其實,他只是投生在蕭家,恰巧成了蕭冥的弟弟而已,也沒做過什么大奸大惡的事,冤有頭債有主,蕭冥的滔天罪孽,不該都算在他身上。

如無救兵前來,這便是最後的時光,也不必兵戎相見了,平平靜靜過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