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6|第三十八章 終有盡時(1 / 2)

朕本紅妝 央央 2895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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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照射在雪地上,泛著五彩斑斕的顏色,微微刺眼。

山洞里,火光愈發微弱,跳了兩跳,終於熄滅了,一縷灰白的輕煙在洞內飄飄盪盪,顯得寧靜而安詳。

衣袍底下,裹著兩道緊緊相偎的身影,睡得正香。

忽而半空中傳來幾聲鷹唳,熟睡的少年十分警醒,倏然睜眼,首先便是去摸男子的額頭。

還好,已經不燙了。

忙活了大半個晚上,總算辛苦沒有白費

秦驚羽長舒一口氣,挪開他環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慢慢起身,穿上外袍。

昨夜他突發高熱,生死一線,她再是痛恨蕭冥,厭惡蕭家人,也沒法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就此消逝,別無選擇,她只好出手相救

脫 去他的衣褲,抓了積雪在他身軀四肢用力擦著,直到那麥色的肌膚變得微紅,如此簡陋的環境,半棵葯草都沒有,她只得將雪水化了,一口一口喂他,一遍一遍拭擦 他的掌心足心,最後,又盡數脫去自己的衣衫,僅著一件最里層的褻衣,以近乎赤裎的方式擁住他,把自身的溫暖傳遞過去。

足足折騰了半夜,到了後來,終是敵不過倦意來襲,抱著他昏昏睡去。

只是死馬當做活馬醫的簡單處理,沒想到卻甚是管用,一夜過去,不僅退了燒,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雖然臉色還有些發白,卻逐漸有了自然的光澤,不再是那種青灰色的瀕臨死亡的頹態。

殿下,別走,不要走似是感覺到她的遠離,他蹙著眉,低低囈語。

沒走,我在的。秦驚羽坐正身子,伸手拂去他覆在面頰的碎發,露出那張消瘦憔悴卻依舊俊逸的臉龐來。

眉長入鬢,睫飛似蝶,挺直如刀削的鼻梁下,是因為缺乏血色而顯得蒼白的薄唇,不能不說,他實在長了一副好皮囊,俊美得宛若畫中之人,尤其這溫柔無害的睡顏,五官軒秀,氣質清潤,還帶著那么幾分天真純情的味道,一如落難中的王子,百看不厭。

只是,嘴唇周圍一圈雜亂的胡茬,破壞了那份清純與唯美。

不知是基於什么心態,她直覺伸出手去,摸向蓋在他身上的外袍,記得他應該還剩下一柄柳葉刀,卻不知是藏在哪里,是否好用。

在他貼身衣袋里摸索一陣,沒找到刀,卻摸到一樣用布包包裹的細長物事。

她有些好奇,隨手掏了出來,打開布包一看,竟是一只半成品的木刻人俑,約莫半尺長,玉冠束發,長劍懸腰,面容俊秀中又頗具英氣,看起來風姿綽約,栩栩如生。

這木俑的刀痕略顯陳舊,想必已經有些歲月,而表面卻十分光滑,應是被人經常撫弄摩挲。

這個蕭二殿下,原來竟是如此自戀,雕了他自己的人像隨身攜帶

秦驚羽冷笑了下,正待放回原處,忽而一個念頭冒出,不由得輕咦一聲,又慢慢收回手來。

不對,這身姿打扮看著眼熟,卻跟他並不太像,反而有些像她。

方才只是晃眼一看,此時細細端詳,那眉眼五官,那神情姿態,捕捉得恰到好處,儼然就是她自己

她一直都知道他有個木刻人俑帶在身邊,卻哪里想得到,竟是雕刻的她的模樣

難道他對自己早已情根深種

怎么可能

她告誡自己不可多想,除開他南越二皇子的身份,他還是個有妻有子的男人,這自作多情的傻事,她從來都是不屑去做的。

有妻葉容容。

有子蕭景辰。

胸口忽然有絲沉悶,匆匆包裹還原,將那布包塞進他的衣袋,她在他身上又翻找一陣,便是找到了他那柄柳葉刀,卻再沒了興致,只是盯著那雪亮的刀刃怔怔出神,似乎想了許多,又似什么都沒想。

殿下忽聽得他啞聲低喚,原來是醒了。

秦驚羽答應一聲湊過去,硬聲道:你覺得怎樣

挺好的。他努力扯起唇角,朝她微微一笑。

秦驚羽直覺撇嘴,差點就去見閻羅王了,還好什么好

蕭焰忽然道:我好像聽到有鳥兒的叫聲。

秦驚羽這才想起,趕緊去到洞口抬頭看去,只見半空中有兩三只禿鷹盤旋而過,一見之下,倒是心生羨慕,這大雪封山,無路可走,除非像這些老鷹那樣生有翅膀,能夠展翅高飛,否則根本沒法出得谷去

又站了一會,這才轉頭回去,卻見蕭焰已經撐起身來,盯著自己赤裎的上半身,神情怔忡,若有所思。

你的衣服是我脫的,你昨晚高燒不退,差點就沒救了。她也不扭捏,替他拉上衣襟,大方道出事實。

這么說,我們豈不是已經有了肌膚之親蕭焰眼眸一亮,微微笑道,我正納悶呢,迷迷糊糊不知抱著什么,那么軟,那么香,難怪我一覺醒來總覺得哪里不一樣了,原來我大病一場,卻換來如此艷福

秦驚羽滿不在乎聳聳肩:我只當是抱著一只豬睡了一覺。

蕭焰也不生氣,放柔了聲音,淺笑晏晏:不論如何,殿下總是占了我的便宜,該對我負責才是。見她臉色一變,又含笑續道,要不,我對你負責也行。

你腦子燒壞了吧秦驚羽斜睨他一眼,哼道,你是有家室的人,哪需要我來負責

蕭焰抿唇:怎么,吃醋了

哈,我會吃醋吃誰的醋,你那皇子妃秦驚羽禁不住冷笑,得了吧,蕭焰,你別以為自己魅力無窮,這天底下的男人多了去了,我隨便跟誰,都不會跟你扯上關系

蕭焰搖頭笑道:好了,我們別說這些不相干的人

什么叫做不相干,蕭焰,你怎么這樣不負責任你已經娶妻生子,卻任其留在南越,置之不理,反而追著我輾轉奔波,你到底把他們當什么她忍不住低吼。

蕭焰眸光一凝,那清澈的眼神瞬間變得晦澀難懂,他瞅著她,慢吞吞開口,不答反問:你這樣介意我已婚的身份

秦驚羽被他氣得無語,別過臉去不想理他,忽聽得他輕嘆一聲道:殿下,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愛一個人

她心底直覺晃過一道人影,模糊而高遠,是雷牧歌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雷牧歌,她應該是愛他的吧,他帥氣陽剛,英姿挺拔,自始至終都是全心全意對她,他的家世,他的條件,也完全配得上她,她身邊所有的人都對他那么喜歡,那么滿意,這樁姻緣實在是門當戶對,珠聯璧合,挑不出半點差錯來

而她,戴上了他送的戒指,也算是默認了不是

只除了,心底某個角落一絲淺淺的,莫名的惆悵

愛 一個人,很愛很愛,愛到骨血之中,靈魂深處,恨不能把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奉到她面前。因為深愛,所以變得惶恐,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只期盼能夠排除阻 礙,與她攜手終身,卻終究躲不過命運的安排但如果注定是一場分離,我寧願生離,讓她在另一處好好活著,也總好過天人相隔,永不再見。蕭焰垂眸,面色 蒼白而虛弱,輕飄飄一笑,不過是娶妻而已,卻有何難,只要她好好的,無痛無災,我就是娶一千人一萬人,又有什么關系我只給出個名號,其余的,從來都是 給了她,再無別人。

他喃喃說著,似在自言自語,秦驚羽耳力超常,自是聽得一字不漏,也聽得個一頭霧水。

聽這里的意思,難道他與葉容容的婚姻竟有著不可言說的苦衷,說是政治聯姻只怕太抬舉了,看樣子卻是一場糾結纏繞的三角戀

這南越二皇子,不僅是長了一副好皮囊,還生得一顆多情心

家里有個皇子妃,心頭有個深深愛著的女子,此刻卻還來招惹她,真是要多復雜有多復雜

不過,復雜也好,簡單也罷,都是他一個人的事,跟她並無干系,她再是不濟,也絕對不會去淌這趟渾水

她 蹙眉想著,仿佛聽得他含含糊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那些話飄盪在耳畔,似懂非懂,他說:我發過毒誓,今生今世將這件事吞進肚子里,直到我死現在,是時 候了,我不願死了還讓你誤會,心里還存著這么個疙瘩,即使你不在意我,不明白我,我也必須在你面前把話講明白他說著,突然劇烈咳嗽,眼神也變得迷 離。

秦驚羽撫上他的額,果然又開始燙起來,只是溫度不如夜間那么高,這風寒發燒什么的,原本就容易反復,他體力空虛,又勉力說了那么多話,此時虛弱也是自然。

好了,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我出去找點吃的。喂他喝了口水,她起身欲走,卻被他拉住衣袖。

別走,聽我說完蕭焰摸索到她的手,一把握住,微微喘氣,我娶親只是逼不得已,這樁婚事非我本願,根本做不得數

信我,一定要信我他手上力道加重,聲音卻越來越小,幾不可聞,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