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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生涯 衛何旱 3710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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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他笑得雲淡風輕:是再世為人的意思。從此,你我相守,等孩子出生,等他長大,白頭偕老,共赴黃泉。

我無比向往,又不敢相信,太好的前景總讓人聯想到幻想:真的可以這么好

保護我的孩子,保護你。他輕輕拍了拍我隆起的肚子:沒有爭天下的能力,至少,有庇護親眷的能力吧。

我的心頓時化作水,所有柔情一股腦地瀉出,悉數奉獻給我的夫君,我吻他,全身心地吻不是太子,不是良王,而是夫君。

生產那天,又是狂風大作,外邊面對面看不到人,滿天滿地的沙子,良州不該叫良州,而該叫沙州。

產婆早已請好,用具也都齊全,陣痛開始到一天後的嬰兒哭聲,除了痛只有痛,生育的喜悅直到孩子降生三天之後,才漸漸充滿身心。

隱約中只覺安朝奔來跑去,不斷在我眼前晃悠,真想問他忙什么,可眼皮那么重,意識像塊石頭,重得壓人,仿佛還看到辰兒,安朝對辰兒說著弟弟什么的,真想起來,抱抱我的孩子,可渾身沒勁,只好任由倦意肆虐。

青絹。

是安朝么是他,再熟悉的聲音,我費力睜開眼皮,只見他容光煥發地湊近我:男孩,再再,看到了嗎你的眼睛怎么又閉上了還是困嗎,這不對啊,叫大夫來看看吧。

怎么不是女孩欣喜中我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他訝然:兒子不好嗎

好,真好。該滿足了,雖然兒子長大,一定不滿於現狀,如果和他爹一樣,野心勃勃,在這種環境下,只有無可奈何的痛苦,不過有孩子就好,真開心。

也許我是自私的,為了個人生命的完整,帶一個新生命到這世上來,可是我不願想太多,我真是想要一個孩子,我甚至懷疑世上沒人再比我想要個孩子反正已經生下來了,想也無用,不是嗎

再再六歲時,我們的景況比從前好上很多,至少千里之外的皇帝對我們的防范漸漸松懈,自由度得到很大提高,也許是安朝這些年的低調,終於證明我們只想苟活的事實。

說到安朝,他的變化至今令我不可置信。

初到此地,他比我更先適應不說,再再出生後,更當起了全能老爹,包辦了一切吃喝拉撒,親手喂飯,親手洗澡,我看他毫無經驗而且變相折磨孩子,建議找個 奶娘,他居然義正詞嚴地譴責我太不負責任,勒令我今後不得影響他的教育工作,天那,那我成了什么他都不讓我插手孩子的事。

想起來我就心碎,兒子我都沒怎么抱過,全是他一手帶大的

媽媽媽媽。再再手拿小弓小箭向我奔來。

我回過神,向親愛的兒子敞開懷抱,兒子一下子撞進來,我緊緊擁住,呵,所有空虛被一個溫暖的小身體填滿,身心滿當當的感覺,是任何美好不能媲美的。

爹說我射箭有他當年的風范。兒子一臉安朝式的得色。

又去練什么鬼騎射啦我看著再再臟臟的小臉,一陣心疼,狂親幾下:這才多大磕碰到哪怎么得了這死人怎么就放心呢,真是氣死我了。

不怕,爹說會保護我等我長大了,就是我保護他我好想長大啊再再和安朝一個印子的小臉寫滿鴻鵠之志。

話說,我兒子的長相,真是出鬼了,綜觀全身,竟無一處像我,與安朝整個一大小版本,老天怎么就那么不公平呢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有一個地方和我有關呢

其實嚴格說起來,還是有的,當年我發現時,已是激動得淚流滿面,仰天大笑:他的腳指甲像我啊

悲哀的往事不堪再提,眼前的兒子才是我的全部:哥哥呢

哥哥不和我玩。再再好象在說一個毫無爭議,永恆存在的問題:他又躲到假山後頭去啦。

作為母親,我是有點兒小人之心的:哥哥沒欺負你吧

再再搖頭:他就是不理我。

那就好,我微笑:哥哥不愛說話,凡事讓著他,知道嗎,他沒有媽媽,很可憐。

你不是他媽媽嗎

我也是呃,但他還有另外一個媽媽。

媽媽。兒子對這些不感興趣,對我撒嬌:我要小布狗

什么玩意我沒聽清。

小明都有我也要兒子吵吵著。

你不是有一大堆嗎

再再蹦跳:小明的小狗是他媽媽做的你就沒給我做過

無理要求,哼,居然讓老娘出丑,明知道我針線很爛的,我板下臉:小明有的東西你就要他的媽媽是伙夫的老婆,你也要做伙夫的兒子嗎

再再睜著兩只明亮大眼睛,特無辜地看著我,我心一軟,於是繳械:男子漢不興哭,想要就理直氣壯要唄,看看你爹,哪次不是讓自己占足了理。好了好了,小布狗過幾天給你。

晚上,我燈下做布狗,被安朝嘲笑:慈母手中線。

我不理他,埋頭苦干。

你這樣,還真有點鄉間村婦的味道。

線纏在一起了,我抓狂:閉嘴,沒見我忙著呢。

粗鄙。

找個不粗鄙的女人過日子去吧。

他從床上跳起來:你是在懷疑我的魅力,還是能力

有區別嗎,再說,我需要懷疑嗎我反怒為笑:嘎嘎,事實俱在。

他穿鞋,邊說邊往外走:我證明給你看,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他的愛好,前幾年是斗嘴,最近發掘出一個新項目:離家出走。我擔心么一點也不。所謂出走,就是在花園里走一圈,估計我快睡著了,再帶著滿身寒露回來,鑽進被窩,以報復我的狠毒。

不送。我掩嘴笑:多穿件衣服,我馬上就睡了,不用捱到半夜再回來。

他走到門邊,頓了頓:我走你就這么高興

痛心疾首啊。我做嘔血狀。

他撓了撓頭:既然你這么難過,我就不折磨你了。回來繼續睡。

世界終於清凈了。

哎,你為什么做兩只過了一會兒,他閑閑發問。

我隨口答:還有一只給辰兒啊。

他頓時噴笑,扭著五官,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滾:哈哈,你知道他多大了送小布偶哈哈

我嚴肅而認真地:怎么了左右算我一份心,這些年有再再的,哪一次沒有辰兒的我都習慣什么東西都備兩份了。

小布偶,哈哈他依然狂笑。

生活太枯燥就會導致此類並發症,俗話說的閑出來的病,凡事必要折騰個夠,雖然沒什么可折騰的,我同情安朝,真同情。

小狗完工,我給再再一只白的,又去假山後頭搜尋一番,最後,果然在角落里發現小安辰。

辰兒今年十六,已經不小了,可我內心總認定他弱小無依,他依然不愛說話,對我也始終像個陌生人,有時見我和安朝在一起,甚至有些加以掩飾卻仍舊被我看出的恨意,可是我又能拿他怎樣呢他可以恨我,我卻無資格恨他,何況這些年,我是真的憐惜他。

嗨。我閃出來,沖他一笑,把小黃狗遞給他:送你的。

他一愣,顯然不明白我要干啥,緩緩站起。

我做的,送你。我強笑:唔,做得不好,像頭小豬,其實是狗。

他不解地注視我,我急性冒出來,索性塞予他。

謝謝。半晌,他敷衍地道謝,眼望地面,很不自在的樣子。

我笑道:你弟弟也有一只呢。

他驟然看我一眼,目光復雜,似乎有些失望,或者是失落我看不懂,這孩子的目光一向令人難以琢磨,正不明所以,他已經一言不發,掉頭走開。

再再出生時,曾通報皇上,皇帝的反應出奇冷淡,並未因多了一個孫子而有什么歡喜的言行,也是,大兒子本令他失望,何況再再的母親是我,只是下了一道豐衣食的意旨,算是對孫子的小小意思。

豐衣食,我們雖搖頭苦笑,心底到底是有些欣喜,這座王府,年久失修,根本談不上華麗,一個普通官吏的府邸都會比這里好上一些,衣食雖無憂,卻比從前粗 糙許多,我就很久沒穿過紗衣,頭上也久不見釵環,舊物倒有一些,可身在牢籠,什么不要用錢打點戴得舊了,又沒法補新的,賄賂侍衛都沒法拿出手。

豐衣食,其實又多了多少呢不過我已滿足。這些年,我已學會滿足於任何事物。

良王親眷,不得隨意出入王府,這是一向的規矩,六年了,我沒上過大街,沒和王府以外的人說過話,甚至,沒感受過一點自由的陽光。這其實也有個好處,就是不怕找不到人,反正都是一個池塘里的魚蝦,不怕丟了誰的蹤跡。

安朝的愛好很多,可能在王府里施行的很少,比如打獵,比如訪名士,馬球就可以,只須一塊小小的空地,當然了,馬球場需要很大的場地,不過安朝有改造精神,事實上他已把很多東西改造成適合我們使用的,對於這一點,我始終崇拜。

再再,拉緊韁繩我對兒子大叫,可這小子只是沒心沒肺地沖我笑,一點也不怕顛簸的樣子,我只得對安朝下令:你拉住他啊,馬一驚掉下來怎么辦

安朝揮舞球桿:拉住還怎么玩

我的心懸得難受:那就別玩啦,你們這不是折磨我嗎

安朝擠眉弄眼地:放心吧,有我呢,你夫君什么時候出過差池

出了差池就晚了。再再呼嘯著追逐著馬球,我看得又是一陣揪心,只得向辰兒求助:辰兒,拉住弟弟,你們去別處玩罷。

辰兒打馬,追上再再,再再對這位嚴肅的兄長比較畏懼,乖乖聽話,兩個孩子下馬,為了感謝辰兒相助,我掏出絲巾幫他擦了擦頭上的灰汗,他別過臉,耳根子都紅了,我暗笑,還不好意思呢,又拂了拂再再的小臉:走吧,去花園玩,聽哥哥的話。

再再跟著哥哥走了,安朝也不下馬,松開韁繩,任馬兒來回轉圈:有事

再再到念書的年紀了。前些天我跟你提過,可你就是不急。

他看著我,忽而沖我招手:過來。

灰大。我搖頭。

他用威脅的目光注視我,這讓我多少回憶起了從前的美好時光,心情一好,就比較給他面子,我走過去,仰望高頭大馬,他一笑,俯身攬住我的腰,一下把我提起來,放在馬背上,我驚叫:衣服都撕破啦

有沒有熟悉的感覺他貼在我的頰邊,熱氣滾進耳內。

沒有。我故意道。

他嘆了一聲:初次見面的場景,就這么不值得牢記

牢記什么呀。我笑:你們這幫人,沖進皇宮,見人殺人,見東西就搶,強盜似的,你就是強盜頭兒,坐在馬上,得意洋洋,眼空四海的,氣死人了。

他大笑,過了許久,忽然感慨:原來我還有這樣的好時光

我回頭,他神情落寞,堪比晚霞余輝,清俊的臉上寫滿凄然,叫人焉得不心疼,我撫摩他輪廓分明的下巴:怎么了不是都不提了嗎你說過的,要活得悠然,不能笑看京城,也要自得其樂,怎么自己倒又難過起來

那就不說了。半晌,他強笑,恢復精神抖擻。

給再再請什么師傅呢我問:你有人選了嗎

這件事,你別急。

我怎么能不急成天瘋啊鬧啊,我都陪著小心,生怕他磕到哪兒,你不知道,小孩子最嬌嫩了,傷到哪兒可是一輩子的事。我寧願他規規矩矩坐在桌邊讀書寫字,也不知道省多少心了,知書達理,凡事懂道理,這才是最重要的。我抱怨:就你,還不知深淺,和他一起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