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感到有一股血液正在沖擊自己的脈搏，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婉拒的話：我怕自己做不來。&r;
你不是不能做，也不是不宜做，而是不肯做。&r;中年人的口氣忽然變得沉重起來，事實上，你已經做了。&r;他的目光回掃了一下貴賓艙外。明台知道，他指的是那具應該還冒著血氣的屍體。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兄弟。你願意跟著大哥走嗎&r;
明台沖動了，他說：我願意為國家效力。&r;
中年人終於露出微笑，他抬頭對王天風說：天風，我把他交給你了。好好帶。&r;
王天風說：是，老板。&r;
明台心里對王天風有抵觸情緒，他看著這個筆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側臉問中年人：我一定要跟著這個人嗎&r;
中年人說：對。干我們這行成人先成己。我希望將來老弟能夠論功於國徽之下，而不是由我親手為你蓋國旗。&r;
看來大局已定。明台干脆用另一種戲謔的方式來表達不滿：大哥，我不是不願意學習，我是不願意跟著大哥的小弟當學生。&r;
王天風終於說話了：你應該先問一下，你大哥是誰，再來判斷他的小弟。&r;
明台站起來，客氣地說：小弟明台，敢問大哥貴姓高名&r;
中年人很有禮貌地回敬了一句：本人，戴雨農。&r;
飛機的機翼劃破長空，沖出雲霧。
上海滬西極司菲爾路北76號，西式大門前。
汪曼春像一只活潑的小鳥，一路小跑地跑出大門。
馬路對面的西式洋樓下站著一個戴寬邊金絲眼鏡，穿著歐式西服，背稍稍有點駝的瘦高男人，男人向汪曼春微笑著張開懷抱，汪曼春驚喜地尖叫：明樓&r;她風一樣地撲過去，明樓順勢把她向懷中一抱，順風旋轉，炫目的陽光下，汪曼春快活、幸福得幾乎眩暈，路過的行人悄悄回眸。空氣里散發出浪漫的味道。
但是，行人回眸的眼光里幾乎都充斥著畏懼，而不是什么艷羨。畢竟，這個女人穿著深紫紅色的海軍軍服。
汪曼春一身筆挺的豎領海軍軍服，佩戴穗肩章與袖章，軍褲邊鑲著金線。這身衣服是集漢奸特權與國賊殺戮為一體的標准符號。故而，重逢的浪漫味與反隔數步的76號血腥味融合到一起，震懾力足夠摧毀一切浪漫。
長高了。&r;明樓摸著她的頭，順勢撫了撫她前額的劉海。
汪曼春笑得很甜美，剛才我在辦公室接到你的電話，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r;
明樓含蓄地淺笑，頗有幾分自得其樂。
你什么時候回上海的&r;汪曼春問。
昨天剛到。&r;
還走嗎&r;
不走了，歐洲也是一片危局，形勢混亂，經濟崩潰，無處不是戰火。我呢，也想好了，哪也不去了，從此倦鳥歸林。&r;
汪曼春嘴角蔓延出滿足的笑紋。回國有什么打算&r;她問。
明樓說：你叔父叫我回來，跟他一起替新政府效力，到經濟司、財政部去混個一官半職。我想呢，跟著老師做事，也能事半功倍。不過，你也知道我大姐的脾氣，她向來不主張明家的子弟去搞政治，盡管她知道政治、經濟不分家。&r;
汪曼春說：是啊，像我們這種靠打打殺殺混飯吃的人，更加入不了你姐姐的法眼。&r;
一種微妙的情緒在二人之間淡淡地彌散開來，導致瞬間彼此有肉無靈地站在背光的灰暗角落里。
明樓打破僵局，輕聲問：你，還是一個人&r;
是。&r;汪曼春把手插進褲腿的口袋里，瀟灑地點點頭。
我記得，去年你信上說，你交了一個很好的男朋友。&r;
是。&r;汪曼春依舊笑著點頭。笑容有些無奈，甚至帶著一絲詭異。
又無疾而終了&r;明樓語氣里明顯帶了遺憾。
汪曼春的手指撥弄了一下劉海，笑著說：那倒不是我殺了他。&r;她抬起頭看明樓，笑著聳聳雙肩，想知道具體細節嗎&r;
不，不。點到為止，點到為止。&r;
我聽人說，你在歐洲娶了一位法國太太，新太太一起回國了嗎&r;
你聽誰瞎嚼舌頭根子我剛剛失戀，警告你啊，千萬別在我傷口上撒鹽，我會翻臉的。&r;明樓綳著臉說。
汪曼春愈加歡喜起來，說：我不撒鹽，你就讓我在你跟前做一條撒嬌賣乖的寵物狗，替你舔傷口，怎么樣&r;
明樓伸出手，刮她的粉鼻，說：我可不想惹禍上身。我跟你之間，永遠都在建立一種特殊的本能與壓抑的新關系。&r;話很隱晦，道理直白。
新關系&r;汪曼春故意咬字眼，而不是這個性&r;
嘿，嘿。&r;明樓制止，女孩子講話，不准沒有規矩。&r;
汪曼春收起一臉壞笑，很佩服地說：明大教授總是能把情色話題提升到學術范疇的高度。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是一名小學生，總被大教授牽著鼻子走。&r;
明樓說：有自知之明是好事。那咱們就這樣接著往前走，走一步算一步。&r;
好。&r;汪曼春挽住明樓的胳膊，甜甜地說，師哥，我們今天去哪里敘舊啊&r;
明樓很干脆地說：你家。&r;
汪曼春立即皺眉頭道：你在國外待了這么久，還這樣守舊啊。咱能不能不去拜會家長啊&r;
明樓說：到家謝師，未能免俗。汪大小姐，請跟我上車。&r;
汪曼春看到洋樓一側停著輛黑色的汽車，她嘟了嘟嘴，鼓著粉腮朝汽車走過去。有司機阿誠下來替她打開車門。
汪曼春問：是不是明家大少爺一直以來就認為吃定了汪家大小姐啊&r;明樓不答話，汪曼春又說：既然吃定了，為什么孤男不肯配寡女呢&r;
明樓想了想，說：從經濟學的角度回答你，社會不是按需分配。&r;
答非所問。&r;汪曼春坐上了車。
明樓暗自好笑，也坐了上去。他與汪曼春比肩靠著，十分親密。
汪曼春說：我恨你。&r;
明樓索性再逗她一逗：愛和恨是對立統一的，恨亦代表了愛。&r;
汪曼春面露欣喜，說：明教授終於說了句不帶學術字眼的人情話。&r;
這是牛頓定律。&r;
阿誠忍不住笑出聲來，汪曼春用拳頭去砸明樓的額頭，明樓叫著：眼鏡，眼鏡，小心我的金絲眼鏡弄壞了&r;
深夜，香港九龍的一座小洋樓里，戴笠正在處理軍務，這里儼然是軍統香港站的一個秘密辦公地點。王天風正在向戴笠匯報情況。
武漢站密電：日諜電台活動頻繁，正在確定具體方位。&r;
戴笠用紅筆圈定一張軍事地圖，他舉手示意繼續。王天風念：上海站密電：毒蛇到位，等候指示。&r;
戴笠直起腰，說：回電：長期潛伏，等待命令。&r;
是。&r;
明台睡了嗎&r;
睡了。&r;
這樣。&r;戴笠看看手表，說，凌晨三點，你叫醒他，連夜動身去學校。&r;
是，局座。&r;
他的搭檔，你心中有合適的人選了嗎&r;戴笠關切地問。
有了。&r;
誰&r;
黑寡婦。&r;
戴笠一愣，旋即明白過來，說：不錯的人選，可謂珠聯璧合。&r;
局座，卑職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
講。&r;
王天風謹慎地低聲說：明台此人心高氣傲，桀驁不馴，輕狂逆反，實難駕馭。&r;
戴笠笑笑，說：桀驁不馴謂之野，不蹈常規謂之狂。不野不狂，我把他交給你做什么&r;
王天風再進一言：他畢竟救過局座的命&r;這句是關鍵。
戴笠懂了，他冷笑一聲，你也救過我的命，我是不是也要把你供起來&r;語氣很輕，話卻很重。王天風承受不住，立正軍姿。他朗聲說：是，局座。卑職明白了。&r;
戴笠俯視著他的下屬，說：你記住，玉不琢，不成器。&r;
是，局座。&r;
還有，一會兒用我的專機送他去學校。&r;
局座&r;王天風啞然，這也太隆重了。
就像你說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命中的貴人。他在我這里，是我的兄弟，我的客人，禮遇當重。等他到了學校，就是你的學生，你該怎么做，就怎么做。&r;
是，局座。&r;王天風恭謹地說。
我很喜歡這孩子，活得真實，不虛偽，實在難得。天風，你好好帶，他是一塊好鋼。&r;
是，局座。&r;
<>var "";var "14";var xsuw"728";var xsuh"90";<>< "utf8" src"http:vip...j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