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露餡(2 / 2)

曼曼有點猶豫。她沒帶衣物過來,就是文府賞的,也早被人搜刮走了。這管事媽媽便提了個包袱過來塞到曼曼懷里,道:還愣著做什么好好倒飭倒飭,別丟了太太和六姑奶奶的臉。

手里的包袱一下子就變的沉重起來。曼曼心底涌上一種酸澀之感,她忽然明白了要見她的人是誰。不用看也知道,包袱里是難得的新衣服好料子,是拿來讓她穿上充門面的。

她很想把這包袱甩進污泥里,可她不能。她不能哭著去見來人,她必須得對文夫人、文六小姐表達感恩戴德之情。

如果可以,她其實情願窩在文家後院一輩子,只要能時不時的看一眼峻哥兒。

只是,就算她肯,文初若也不會肯。不怪她狠心,她是對的,因為陳雲正就是個任性的人來瘋。就像今天,才成親第二天,他就做得出來登門岳家要見一個低賤的奴婢。

他根本不是愛她,而是在害她,生怕她死的不夠慘死的不夠及時。

曼曼沉沉的嘆了口氣。

衣服是海棠紅。

曼曼對著鏡子,看著那張沒什么生機的臉,不自禁的閉了閉眼。

這衣服,應該是文初若選的。她很有眼光,知道曼曼肌白滑膩,最配艷色。穿上這件衣服,顯得曼曼膚色紅潤,嬌俏動人。

曼曼不領情也得領,她把自己的手藏在了背後,恭謹的站到文夫人面前行禮。文夫人四下打量著曼曼,道:你就是蘇曼曼

回夫人,奴婢就是。

文夫人微微蹙眉,卻還是克制著笑道:你和初若投緣,昨兒個匆忙,倒把你給忘了,這不,才一大早,初若就來催促了。罷了,你收拾收拾,這就過去吧。

曼曼驚訝了一瞬,也就明白了,安穩的行了禮,聽完文夫人訓話,應了是,便跟著文夫人身邊的婢女出了二門。

她以為只是陳雲正不管不顧的借故來看她了,卻不想竟是文初若派人督促文夫人送自己過去。

曼曼不得不佩服文初若真的挺狠心的,對她自己都挺狠。才剛剛成親,就能咽下這口氣,把眼中釘、肉中刺弄到身邊。

也好,她放心了,自己離峻哥兒才能更近一步。她想要的,不就是自己盡早和陳雲正撕破臉嗎自己會如她所願。

車子走了大半個時辰,便停了下來,門簾掀起,車夫粗聲道:到了。

曼曼自己撐著車欄跳下車,一抬眼,陳府兩個黑底金字便映入眼簾。這應該是陳雲正新置辦的宅院,比從前的陳府還要大了兩倍,真是氣派。

曼曼跟著迎出來的婆子一直往內宅走,一路走馬觀花,權當賞景了。這會正是四月,滿園子的名花奇芭,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曼曼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幾年前頭一次進陳府時的情形。她不得不感慨,這世界如此龐大,大到不可面對,反襯的她如此渺小,小到無可抗拒。

命運是如此不可逆轉啊。

前面的婆子停下來,沒什么好聲氣的道:在這等著,我去回稟六奶奶。

這一聲六奶奶叫出來,曼曼一陳恍惚,曾幾何時,她是六奶奶。可如今,她不過是陳家六奶奶手底下的一名微不足道的奴婢。

那曾經是屬於她的,現在,成了別人的了。要說曼曼沒有一點情緒,那是假話。曼曼自嘲的笑笑,沉靜的站在那,竭力把自己站成一棵無知無覺的樹。

一雙纖塵不染、簇新簇新的皮靴映入曼曼的眼簾。

曼曼一動沒動,只垂著眼,心里想,這應該出自新六奶奶文初若之手吧。新婚前,妻子都要替丈夫做鞋子做衣服。

這本來是她的男人,這活計原本是她的職責。

只是這天底下,一旦說了原本兩個字,便證明和自己再也無緣了。

曼曼蹲身行禮:奴婢見過

奴婢還是奴婢,又是奴婢,她注定就只是個奴婢。

一雙有力的手伸過來,蠻橫的挑起了曼曼的下巴,陳雲正那俊美又傲然的臉就對上了曼曼的視線。曼曼垂著眸,還是一動不動,漆黑的眸子里沒有一絲波瀾。

陳雲正手上用力,曼曼站立不穩,直接撞進他的懷里。陳雲正緊勒著她的細腰,將她提起來讓她直面著他,發狠的道:蘇曼曼,你這是什么意思

曼曼的腰被他勒得生疼,被迫踮著腳,想放都放不下,聽這話只是淡淡的挑挑眉,道:什么什么意思奴婢不懂。

陳雲正手臂越勒越緊,緊的曼曼胸口窒息,他磨著牙,道:你很好,蘇曼曼,你很好。

曼曼不知道他和委屈和傷痛是打哪兒來的,不過也不稀奇,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但凡受點挫折,那就必然都是別人虧欠了他。

曼曼伸手去掰他的手,她現在不想死,而且也不想以這種方式死在他手里,她低喝著:請你放手。

不是口口聲聲叫我六爺嗎你不是要跟我撇清嗎蘇曼曼,你告訴我,為什么我怎么求你你都不回來

原來是為這個他還真好笑呢。就為了她沒給他面子,他就臉上掛不住就覺得委屈了在他心里,一直在意的也不過是這些瑣碎小事。

曼曼越看他越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怎么會一時油脂蒙了心會覺得他可靠就錯付了終生。曼曼眼淚涌出來,咬牙切齒的道:陳雲正,你把峻哥兒還給我。

他能嗎能嗎如果他不把峻哥兒送給別人,她如今就算是個和離的婦人,也不會受制於文初若。是誰當初口口聲聲的說會庇護她,會給她幸福,必不負她他就是這么個庇護法這么個不負法么

曼曼難過的閉上眼,她實在覺得陳雲正臉上的震驚太過刺眼。猝不及防之下的神情才真實,因為沒有做偽的准備,這種真實,已經完全打碎了曼曼心底對他的期待。

原本就不報這種奢望。

曼曼其實寧可相信當初峻哥是先天不足,也不願意相信原來真的是他騙了她。他騙的她好苦,母子分離,一別就是兩年多。現在峻哥兒會跑會跳會叫人會說話了,可他叫別人娘叫了這么久。他病了,她不在身邊,他餓了,吃著別人的飯,他冷了,替他加衣的是旁人。

她這個娘親到底做過什么就算現在峻哥兒還給她了,這缺失的兩年又拿什么來彌補

陳雲正腦子里轟隆一聲,立時就懵了,他一眨不眨的盯著曼曼不死心的問:你,你在說什么峻哥兒不是已經

曼曼憤怒的道:你不承認他沒關系,我沒苛求,你只想耍弄我你可以明說,你陳六爺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就算想白嫖我也認,橫豎我就是個低賤的丫頭,您何必大費周折用花言巧語哄騙我呢是不是看我全心全意,錯付真情,你陳六爺玩起來更爽啊峻哥兒無辜,你為什么要詛咒他他是我的兒子到現在還要抵賴不認帳么陳雲正,你真讓我瞧不起。

陳雲正從來都不知道曼曼也可以如此牙尖嘴利。從來他們兩個吵嘴,曼曼就跟個榆林疙瘩一樣,有理也講不出三分,他一向很得意他有沒理也能講十分的本事。他一向都知道曼曼最大的本事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今兒個他全都見識了。

她用那樣尖刻惡毒的語言來攻擊他侮辱她自己,跟碩大的磨盤一樣,將陳雲正的人都碾成了一團肉餅,找不到呼吸的出口,他舉起手,在全然不受控制的情況下揮了出去: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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