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手上真握有戶部重大過失的把柄,便是開口要銀子,或者要在戶部還是哪里謀份差都可以理解。
戶籍文書,最不值一文的東西。
也是經由這次編冊,他才發現戶籍管理是如此混亂,多報、不報或者黑戶、買戶的問題比比皆是。一個握著戶部生死攸關把柄的人,居然開口只要一份文書,實在是古怪和難以理解。
「你無需猜測我的用意,我的來意便是如此,只要你將空白文書奉上,我便告訴你如何解局。」燕雲歌神色淡淡,「周公子聰明絕頂,不難明白我是抱有誠意而來。」
周臣不言。
燕雲歌接道:「不說江南收糧一事,我只說幾日後的會試,周公子可知你們賭坊已經置之死地,全看我能不能給一條活路。」
周臣臉色突然變了,燕雲歌點頭一笑,「除了求我之外,你們已無路可走。」
「你們與沈沉璧串通!」周臣只想到這點,怒道。
燕雲歌卻反問:「你們又如何肯定沈沉璧就一定能高中?還是你們一早知道皇上內定了他為駙馬,所以他一定能出仕?周公子,讓我來告訴你,其一,論會做文章,天下不只一個沈沉璧;其二,沈沉璧也未必想做這個狀元。」
周臣已經陷入深思,燕雲歌再道:「沈沉璧如果落選,你們賭坊並沒有什么損失,甚至做庄的抽成還能大賺一筆,只可惜」
周臣臉色不善,替她將話補完,「可惜你們扶持了另外一名考生勝出,光二十倍的賠率,賭坊的抽成還不夠賠付給你們。如果我們賭坊不出這筆銀子,你們便要去京兆府報案,抽絲剝繭之下,自然會查到我們賭坊的根本。」
「周公子很聰明。」燕雲歌眼有贊賞,修長的手指輕輕叩著桌面,眼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笑微微地道,「一張戶籍文書,我替周公子解開一個死局。」
一個?周臣很快明白了,這人讓他在賭坊和戶部之間二選一。
「無需再說,你若有通天的本事只管去報官。」周臣語畢,站起身來。
果然沒這么容易。燕雲歌嘆息,好心地道:「周公子,三思啊,你今日出了這個門,明日進的便是大理寺的牢房了。」
「怎么?你背後主子是刑部大理寺的人不成?」一旁的管事終於忍無可忍說道。
燕雲歌頷首,卻吐出一個更驚人的名字。
「我家主子姓燕,燕、不、離。」
周臣身形一頓,難以置信地望著燕雲歌。
趙靈險些失聲叫好,掐了自己一把才忍住。
周臣真是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聽到這么意外的一個名字。
燕雲歌為了這個局煞費苦心,戶部要收拾,她那個無情的父親也該吃個教訓,當然更重要的是讓這些人全部成為她仕途路上的踏板,讓她能平步青雲。
她可不講什么三綱五常,燕不離連殺手都派出來了,早就磨斷了最後一點父女之情。
涉及到朝廷一品大員,事情已經不是周臣可以解決,他甚至才反應過來,這人沒有拿出一點證據,自己已經先露了底。
眼下再討要證據已經毫無意義,但就此認輸,不是周臣的作風。他冷言冷語道:「如果,你真的握著罪證,大可一早呈上表明身份。」
「你手上並沒有什么證據,甚至連剛才的言辭都是編造的。」
「至於你如何得知我們賭坊與戶部的關系,若是有心跟蹤,不難獲知。」
「如果你的背後之人真是燕國相,小小一張文書分明手到擒來,你卻要大費周章,引我們入局,引我們與燕相針鋒相對你不可能是燕相的人。」
「你是白容的人。」
想到柴九說的,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釋。
語聲落地,室內陷入沉寂。
如窒息一般的安靜,靜到可以聽到指尖噔噔敲著桌面的聲音。
良久,燕雲歌終於嘆了一聲,「佩服,實在佩服。」
周臣無聲地松了一口氣,本是孤注一擲的猜測,沒想到得到意外的結果。
「白容的人,竟然敢來我們這!」管事氣不過,叫嚷起來。
周臣示意管事安靜,目不轉睛盯著燕雲歌,「你到底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燕雲歌輕笑了一聲,這次是真的苦惱了。
「我也得想想。」